2018年3月28日深夜，河南平顶山市叶县仙台镇大李庄村，看到马留成拿着铁锹、木棒挖掘其父母坟地，56岁的徐义明夺过木棒砸向毁坟者，致使73岁的马留成“四肢多处损伤，失血过多休克死亡”。
得知马留成死讯，徐义明坐在大李庄村村委会办公室内，后被民警带走。其后，检方以涉嫌故意伤害罪，对徐义明提起公诉。
▲徐义明家墓左上角被敲掉一块。受访者供图
12月19日，河南省平顶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此案。庭审中，公诉人指控，徐义明持木棒打死马留成，应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若赔偿获得马留成家属谅解，建议量刑10至15年之间。
公诉人同时认为，马留成存在一定的过错，但“徐义明侵犯了马留成的生命权、健康权，公民的生命权是受法律保护的最高人格利益”。
徐义明辩护律师认为，此案关键证据缺失，凶器上没有嫌疑人的DNA，属无罪。叶县公安局相关办案民警称，“凶器上没有嫌疑人的DNA，这是个很大的纰漏，我们花了很多力气，但确实鉴定不出来。”
徐义明辩护律师同时称，根据徐义明供述，掘坟者马留成先持棒打人，随后徐义明夺过木棒，是在进行正当防卫。
此案未当庭宣判。
掘坟者被打致死，此前多次掘坟
根据平顶山市检察院起诉书，2018年3月28日晚11时许，徐义明酒后到叶县仙台镇李庄村西北地徐义明家墓地，发现同村村民马留成携带木棍、铁锨等工具，正在破坏徐家祖坟。
随后，两人发生争持。争执过程中，徐义明夺过马留成手中的木棍，殴打马留成，朝马留成四肢猛打数下。后马留成被拉回家中，于次日凌晨死亡。
根据司法鉴定结论，马留成系被他人用钝器棍棒类，打伤肢体部致多处动脉破裂引起失血性休克死亡。
根据徐义明家属的描述，这是徐义明家墓第三次被破坏。
第一次，2017年9月，徐义明父母坟墓的“碑帽”被打断，墓碑右上角被打掉一块，家属根据现场留下的脚印，“判断”是马留成所为；第二次，2018年1月19日，徐义明等几名亲属被告知其母坟地被掘，匆匆赶到，看到亡母棺材盖露了出来，一把三尺钉耙斜在棺材盖上，马留成躺在棺材盖上，睡着了。
▲马留成第二次掘坟时，睡在坟地上。受访者供图
几名亲属强忍怒火，拍照留取证据。随后，村支书李国山赶来，当场表态会处理好；双方未发生大的冲突。
1月20日，马留成监护人、侄子马根相来到村委会，签下了一份保证书：“我是马留成的侄子，有义务管他，以后对他严加管理，绝不让他有类似事情的发生。”
▲马留成第二次掘坟后，其监护人、侄子马根相写下的保证书。受访者供图
3月28日，第三次掘坟发生。根据徐义明向司法机关的供述，2018年3月28日晚11时许，他来到父母坟上，看见马留成正在用铁锹挖坟。马留成看到徐义明到来，放下了铁锹，拿起一根木棍抡了过来；徐义明顺势用胳膊夹住了木棍，夺过木棍朝马留成身上砸去，马留成哀求他不要打了，他就停了下来。
随后，徐义明回家通知了几名亲属。徐义明弟弟徐中明说，徐义明来通知之后，几名亲属去了坟地，在填坟时，发现马留成仍躺在离墓地约一米远的地方，于是将他抬回了家，“抬他回去的路上，他一路上都在呻吟，哼哼哈哈。”
抬回去不久，村支书李国山也来了，发现马留成已经“断气了”。徐义明兄弟二人随后去了村委会办公室，“等警察来。”
叶县公安局相关办案人员称，由于事发深夜，只有两人在场，马留成“死了，无法开口说话”，很难查实徐义明说的就是原原本本的真实情况，但这种说法符合常理，看不出纰漏；经技术检测，凶器木棍是马留成带去的，上面只有马留成的DNA。
公诉机关：死者有一定过错
12月19日上午，河南省平顶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此案。庭审中，公诉人指控，徐义明持木棒打死马留成，应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若赔偿获得马留成家属谅解，建议量刑10至15年之间。
在庭审中，公诉人认为，马留成存在一定的过错，“悲剧的发生值得人思考，被害人与被告人是多年的相邻相亲。”
公诉人指出，证据能证实马留成两次破坏祖坟，其行为触犯了治安管理处罚法，“坟墓是具有特殊意义的纪念物品，寄托了家人对逝者的哀思，坟墓应当受到法律的保护。破坏他人的坟墓不仅是对逝者的侮辱、践踏，还是对民风民俗法律法规的蔑视，是让人无法容忍的。”
公诉人称，本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对起诉书故意伤害部分足以认定，“公民的生命权是受法律保护的最高人格利益，任何人的生命不允许其他人非法剥夺，徐义明将马留成殴打致死，侵犯了马留成的生命权、健康权。”
“徐义明有自首情节，可以从轻处罚。”在被审判长问及量刑意见时，公诉人称，若徐义明家属给予马留成家属赔偿，得到家属谅解后，建议量刑10至15年。
死者家属：死者有精神疾病，赔偿后能谅解
庭审过程中，被问及“马留成为何要多次挖人祖坟时”时，马留成侄子马根相说，事后，他多次问过马留成原因，但马留成没有告诉他。马根相认为，马留成有精神疾病是其挖坟的原因。
在法庭上，马留成家属代理律师提供了一份医学证明复印件，其中显示，马留成有二级精神疾病。
“徐义明对有二级精神残疾的人殴打，身上有26处伤。殴打后，徐义明并没有任何急救措施，而是采取放任的态度，直接导致马留成死亡，其主观恶性较大，且事发后至今未赔偿被害人家属，未取得被害人(家属)谅解，应追究其刑责。”马留成家属代理律师称。
马留成家属提出了15万余元的赔偿，马根相在法庭上说：“给我赔偿，我能谅解。”徐义明则当庭表示，三万元以内可以考虑，“家里穷，三万元都要去借。”
在马根相看来，马留成“挖坟肯定不对，每挖一次，我都向徐义明道歉，还跑到他父母坟前磕头道歉”。马根相说，徐义明打死了人，就该负法律责任，向他家索赔丧葬费、交通费、精神抚慰金15万3千元，“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辩护律师：是反击不法侵害的正当防卫
在法庭上，徐义明辩护律师、北京京师律师事务所律师赵星指出，徐义明所持的凶器木棒，经平顶山、河南省两级公安机关鉴定，上面并无徐义明的DNA，这是关键证据的缺失，法院应当判决无罪。
叶县公安局相关办案民警称，“凶器上没有嫌疑人的DNA，这是个很大的纰漏，我们花了很多力气，但确实鉴定不出来。”此次庭审前，检方多次要求叶县警方把“DNA证据”调查清楚，但叶县警方未能调查清楚。
庭审时，法官当庭让徐义明辨认了木棍。徐义明称，已经记不清是哪根木棍了。
赵星表示，即便如徐义明所供述的那样，是他殴打了马留成，这也是正当防卫，“事发当天是深夜，徐义明再次发现马留成正在用铁锹刨其祖坟，说明马留成已经实施了一段时间；且马留成首先拿起手中木棍朝徐义明打来，手无寸铁的徐义明一方面精神上受到高压逼迫，另一方面人身安全受到威胁。”
▲庭审现场。庭审直播截图
赵星说，马留成一方面已经着手实施侮辱尸体的行为，另一方面具有现实的人身危险性，案发现场马留成携带的不但有木棍，还有铁锹，甚至不排除其他管制刀具，情急之下，徐义明躲闪并夺过马留成所持木棒，进而反过来击打马留成的四肢，完全是为了对不法侵害进行反击；徐义明当时救助无门，只能用“私力救济”的方式终结这两种不法侵害。
在辩护时，赵星称，此案与山东于欢辱母案、昆山反杀案有相似之处，“本案中的防卫起因充足，徐义明一案已在社会上也引起了关注，法官应当……”
赵星讲到此处时被公诉人打断，公诉人称，辩护人不应该对法官说这样的话。马留成家属代理律师亦说，“这是用舆论干扰司法判决。”审判长则表示，辩护人可以说，法庭自有判断，会依法判案，“这是对社会最大的善良。”
▲庭审现场。庭审直播截图
“此案中，马留成持木棍打徐义明时并没打着，徐义明将木棒夺了过来。夺过木棒后，马留成已经倒地，不能再伤害到徐义明，不法侵害已停止，但徐义明仍持木棍殴打马留成数下。这种行为不是正当防卫，是故意伤害。故意伤害罪严重威胁了他人的安全，历来属严重打击的行为。”公诉人表示。
在陈述阶段，徐义明说：“我不认为我犯了故意伤害罪，我是在正当防卫。”他同时又说，“我在看守所学了很多政策，我认罪。”
12月19日下午12时许，本案庭审结束，未当庭宣判。
编辑丨冯玲玲 刘宇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