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几天,一个昆虫新种被描述发表:“何力叉长扁甲”。昆虫名中的“何力”是成都一位昆虫爱好者的姓名。这个新种由他发现,而与昆虫新种的命名联系到一起,对他和他的昆虫爱好者搭档来说,已不是第一次。
▲何力在用吸虫管做采集
去年,有6个昆虫新种的命名与他们两个工程师有关。儿时“昆虫学家”的梦想没有实现,但是生活里他们没放下昆虫:第一笔年终奖献给了昆虫,为了探索洞穴昆虫专门学习绳索技术。他们也用昆虫表达浪漫:以妻子的名字命名昆虫并在2月14日情人节当天发表……
在学者看来,他们的热情和能力强于一些学生,“他们能去一些我们精力去不到的地方采集,如果有新种我们就能通过专业论文将之发表出来。”
昆虫新种被描述发表 名字取自成都爱好者
12月3日,成都小伙何力得知,此前他发现并提交专家的甲虫在国际分类学期刊《ZOOTAXA》上发表,并被确认为一个新物种,以“何力”的名字命名——“何力叉长扁甲”。因工作较忙,直到晚上11点多他才在微博和微信朋友圈,与朋友们分享。
▲何力叉长扁甲
“这只甲虫是在攀枝花发现的。”何力是一名电气工程师,2014年-2015年曾在攀枝花格里坪镇参与变电站的建设。因为爱好昆虫,平时晚上下班后,和其他同事打麻将、玩游戏的消遣方式不一样,何力会选择守在外面的灯下,“大多数昆虫都有趋光性,在夜晚会循着光源飞来。”
2015年的5月21日晚上,何力玩了会手机,接着便出了项目部,走向自己常去的厕所旁的那盏LED灯。“晚上9点过,看到了那只甲虫。”何力介绍,当时注意到了甲虫修长而小巧的体型以及鞘翅上方形格子一样的翅脉结构,“确认它是鞘翅目原鞘亚目的长扁甲,非常稀少,现在世界范围内仅三十多种记录。”
他将这只虫捡了回去。当晚简单处理后放入自封袋内,趁着6月回家的机会,他带着包括这只甲虫回成都。“到家后放进冰箱。”何力表示,尽管家里有解剖和拍照的器具,“不过,一方面这类甲虫比较稀缺,加上我对它们了解不多,所以一直没有解剖和做标本。”直到2017年初,昆虫学者王成斌从捷克回到成都。“一起吃饭时,聊到他对长扁甲很有兴趣,我就把那只长扁甲标本提供给了他。”
▲新种“何力叉长扁甲”的标签
一年半后的今年年中,何力被王成斌告知,基本确认那只长扁甲是一个新种;又过了半年,12月3日,关于这个新种的论文发表在国际分类学杂志《ZOOTAXA》上,以何力的名字命名。
“很开心。”何力表示,长扁甲是他采集昆虫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很幸运,遇到了未被描述过的新物种。”他在微博里写道。
两个工程师搭档 发现很多昆虫新种
说起来,“何力”的名字与昆虫新种的命名联系在一起已非首次。2017年,便有6个与他相关的昆虫新种被描述发表。对着曾经的发表记录,他介绍道:“这个‘午苏伪鹿天牛’,文章是去年2月14日发表的,‘何氏黑蝉’也是我在攀枝花建设变电站的时候采集到的,从一颗芒果树上;‘周超棒角甲’是搭档周超与我一起在都江堰灵岩山翻石头的时候发现,那是我们第一次找到棒角甲,没想到是新种;‘何力拟象天牛’这个新种,是一位朋友为感谢我向他提供标本,用我的名字命名的;‘周超鬼蚁甲’与‘何力艾娃蚁甲’都是我们采集于灵岩山。”
▲周超在采集昆虫
何力提到的周超,是一名土建工程师,是他多数时候去野外采集的搭档。“这个圈子很小。”何力向记者展示了自己此前加入过的一个川渝虫友交流QQ群,群内有170多人,“不过日常活跃的只有十多人。”现在他在的一个微信群里,也只有60多人。周超与何力起初便是网友,“在一个大群里聊,发现都是成都的,就约着线下见面——虫友说的线下见面,当然是搭档采集。”
那次采集两人的感觉都不错。“大家年龄差不多,性格也合得来。”何力说道。周超补充:两个人采集的昆虫也不冲突,“何力的爱好比较广泛,我更痴迷锹甲类昆虫。”周超告诉记者,虫友的采集有个潜规则:如果两人采集的昆虫有冲突,性格难合,那么很可能不会再有第二次搭档采集了。
第一笔年终奖为虫花了
为睹洞穴昆虫:专门学习绳索
“小时候被问到长大做什么,我当时说要做昆虫学家。”何力回忆道。周超儿时的想法与何力差不多。不过,后来两人也没有成为昆虫学家。但昆虫却没有放下过:每一次做旅游攻略的时候,何力最关注的是所到地的自然博物馆,“还有当地的书店,会去买一些昆虫的书籍。”在周超看来,这是必须的,“到了外地,参观一下当地或其他虫友的收藏,是很惬意的事。”
在攀枝花参与变电站项目的两年,除了晚上守灯,假期的白天何力会出现在周边的山上“寻虫”,以至于每月一次的回家,“行李里面总会有带一些昆虫,带回去放到冰箱里,等有机会研究。”何力记得,参加工作后的第一笔年终奖,就花在了昆虫上:买了一个微距镜头,还在家里弄了间“虫房”养昆虫。
▲何力在采集
年初,何力迷上了洞穴昆虫,“华南农业大学一位教授发表的论文里,提到在广西洞穴内发现的长颈盲步甲,感觉就是‘异形’,对我触动很大。”为了能进洞,年初他甚至找到一个民间探洞组织,“花了一个半月时间,每周去上两次课,学习SRT(单绳)技术。”终于在今年4月,何力第一次进入未被开发的溶洞,“那次就发现一种盲步甲,非常兴奋——现在回想都有些头皮发麻,像是淘到了钻石。”他形容当时的自己:情不自禁的叫出了声。
寻虫惊险事 与野生动物狭路相逢
“只要时间合适,我们就会一起去野外采集。”何力说道。常年的采集积累令他们熟知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什么昆虫,“有时候外地的学者来做采集,我们也会做引导。”
在野外,“遇到野生动物的几率很大。”何力印象中,有一次与虫友去崇州鸡冠山采集昆虫,在山腰处远远就看到一只落单的成年羚牛。“羚牛生活的海拔较高,能在低海拔位置遇到,我们猜测它可能是打斗输了,会有攻击性。”为安全起见,何力他们选择:立即转身离开。另一次去往西岭雪山采集昆虫时,“周围的村民说附近有熊,还要偷蜂蜜。”也就在那次采集路上,“望见远处一棵树剧烈晃动,想到老乡的话便疑心是熊——赶紧离开。”
不过,也有狭路相逢的时候。一次,何力、周超与另一名虫友去西昌的泸山采集。“我们带了香蕉,计划到山里罐诱昆虫。”不过,半路三人在一处回型弯位置遇到了山上的猴群,“拦住我们要抢水果。”周超当时想着用棍子驱赶猴子,“中间转身时,脚踩到路沿石上,山里雨后的路沿石比较滑,接着我就从山上滑了下去。”幸而最后周超努力调整了姿势,“那个坡很陡,落差大约七八米,现在想起来算是有惊无险。”
工程师的浪漫:用妻子命名新种 情人节文章发表
“成都的虫友圈里,像我与何力这样兼顾科研的不多。”周超介绍,他们与一些研究机构、学者保持了联系。而去年,何力甚至发表了自己为第一作者的昆虫新种的论文,文章描述的是“午苏伪鹿天牛”。
“2012年在西昌采集到的,直到2014年初步怀疑是新种。”在“虫友”的帮助下,何力又花了两年的时间进行比对、研究观察、描述、拍照,最终成稿。“去年2月初,被告知稿件编辑完成,等待刊发。”何力告诉记者,因为出版时间不确定,之后时间每天他都要刷一遍期刊的网站。
▲午苏伪鹿天牛
2月14日早上,在上班的地铁里何力再次打开网站,“终于确认出版,并且封面就是‘午苏伪鹿天牛’。”因为兴奋,当天中午的午休何力都没有睡着。他在微博和微信朋友圈公告了这个消息,并且不忘撒一把“狗粮”:“午苏”是妻子的名字,“文章在2月14日发表,算是一份特别的情人节礼物。”
“为了感谢她对我的支持。”何力解释,妻子并不是一个喜欢昆虫的人,但是对他的昆虫“癖好”却始终支持,“另一方面,我的空余时间很多也给了昆虫,陪她的时间相对少了。”他告诉记者,自己采集到的昆虫里,这是第一个被确认的新种,“第一反应就是以妻子的名字命名。”
学者:何力、周超强过一些“混学历”的学生
王成斌最初也是一名昆虫爱好者,不过与何力、周超不一样的是,他最终走上了学术研究的道路。与何力、周超的相识,最初也是在虫友群里,“那时我还在欧洲学习。”王成斌说道。去年从捷克回国后,现在他的身份已经是绵阳师范学院副研究员。2017年,王成斌与何力合作发表“午苏伪鹿天牛”,当年又以周超的名字命名发表了“周超棒角甲”,今年发表了“何力叉长扁甲”。
▲周超棒角甲
“何力和周超对昆虫充满热情,采集能力不错,强过很多只是混学历的学生。”在王成斌看来,“狂热”的昆虫爱好者充满热忱、热衷采集,标本制作完美,经验丰富,对所爱好的科目熟悉,甚至某些小范围分种能力令人惊叹,“但大部分不熟悉昆虫细节构造,跨类群之间的同源构造模糊,缺乏学术经验,不熟悉学术论文的格式与撰写。”
不过王成斌表示,人力多了好办事,“他们能去一些我们精力去不到的地方采集,发现一些新东西,如果有新种我们就能通过专业论文将之发表出来。”
红星新闻记者 彭亮 图据受访者
编辑 刘宇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