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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32岁的刘某,怎么也没想到,在经历了贵州茅台酱香酒营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茅台酱香酒”)的笔试和面试合格之后,却在被要求复检HIV项目后被公司拒录了。
在经过多次沟通无效之后,今天(10月16日)一早,一怒之下,刘某将茅台酱香酒诉至贵州省仁怀市人民法院,要求维护自己的平等就业权利,同时索赔9万元。
今天,该法院已受理了这起诉讼。
不过,当红星新闻记者电话采访茅台酱香酒时,在对方证实“有此事”之后,却因各种原因婉拒了采访。
根据茅台酱香酒官网介绍,该公司成立于2014年12月,位于贵州省仁怀市茅台镇,是贵州茅台酒股份有限公司的全资子公司,主要负责茅台酒股份公司出品的除贵州茅台酒以外的茅台王子酒、茅台迎宾酒、赖茅酒、汉酱酒、仁酒、贵州大曲等品牌的市场营销工作。
公司官网介绍
体检暗含HIV检测项目 之后他被告知不合格
10月16日下午,坐在车上的刘某接到红星新闻记者电话,谈到此事时,仍是一肚子的火。
根据刘某给红星新闻记者发来的《民事起诉状》来看,今年5月,茅台酱香酒发布文件《关于开展劳务派遣人员转聘的通知》,开始将劳务派遣人员转聘进入公司工作。“因为我是劳务派遣,已经在茅台干了两年,本次算是内部考试,应聘卖酒的销售岗位。 ”刘某告诉红星新闻记者,整个考试过程,经历了笔试、面试环节,约有一个多月时间。
“此次考试共有100多人参加,录取比例为4:1。从笔试和面试的成绩来看,我都是通过了的。”刘某说。
据《民事起诉状》显示,6月24日早上8:30分左右,此次考试全部通过笔试、面试的人员,在茅台职工医院统一参加了体检。“在体检环节中,茅台职工医院在未提前告知的情况下,擅自对我的血液标本做了HIV抗体检测试验,并将结果转给了茅台酱香酒组织人事部。”刘某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在整个体检过程中,我和其他参加体检的人均毫不知情。”他说,“因为我们体检前,茅台酱香酒曾通过茅台集团的官网公示过体检标准,公示的标准里没有这个项目,因此体检之前完全没想到会做。”
刘某补充说,茅台酱香酒在发布转聘公告内容中,明确表示本次转聘体检标准按照《贵州茅台酒股份有限公司招录用工体检标准(试行)》(注:该标准内容曾公示于贵州茅台酒股份有限公司官网)执行。
红星新闻记者登录茅台集团官方网站,查询到今年6月6日发布的《贵州茅台酒股份有限公司2019年招工简章》,在体检一项里,基本标准包括:无吸毒史、身高及体重、血压、丙氨酸转氨酶(ALT)、视力、血检、尿检等,确实没有看到HIV抗体体检的有关体检内容。
体检标准
《民事起诉状》指出,6月24日下午6点左右,刘某接到茅台酱香酒人事部电话,说他的体检结果异常。6月28日,茅台酱香酒发布录用名单,有4人体检不合格,其中就有刘某。随后,刘某于6月30日从老家前往贵州省仁怀市沟通,直到7月8日,茅台酱香酒人事部一位姓李的工作人员,才通知刘某于7月10日在仁怀市疾控中心参加复检。当时,茅台酱香酒公司工作人员将他直接带到HIV检测室,复检的项目只有HIV一项。
复检后,刘某电话告知上述李姓工作人员。“我当时直接在电话里告诉他,以前就确诊了HIV。”对于怎样处理,刘某回忆说,该李姓工作人员给他回复,需要请示领导。
7月18日,茅台酱香酒下发补录人员名单,参加复检的其他3人均被补录。“从名单上来看,没有我的名字。说白了,就是我被拒录了。”随后,刘某一直没有等到茅台酱香酒的答复,直到8月15日接到李姓工作人员的电话。“他告诉我,让我准备考试往返的票据,说是报销,而被录用的事已无可能。”
至此,此事再无进展。
公司证实“有此事” 正在处理不便透露
那么,茅台酱香酒为何要拒录呢?
刘某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在他与茅台酱香酒人事部门以及相关领导多次沟通谈话中,均被告知无法录用。“他们告诉我,因为领导顾虑这个病如果传开,会影响公司形象,也可能造成员工恐慌。”刘某声称,在随后的多次沟通中,他不仅科普了医学知识,让公司知道艾滋感染者在工作生活中不会传播,还提醒公司的拒录行为违反了国家相关的法规政策,侵犯了他的平等就业权,希望自己被公司录用,但都遭到拒绝。
上述是否属实?10月16日下午,红星新闻记者拨打了上述茅台酱香酒的李姓工作人员的电话。
在电话里,该李姓工作人员确认了“有此事”。“我很愿意就这件事和你具体沟通,但是通过电话的方式,不能核实你的身份。”同时,该李姓工作人员告诉红星新闻记者,“这是企业内部的事情,目前正在处理阶段,有些信息不方便为你透露。”
随后,红星新闻记者又通过微信,将工作名片发给了他,但李姓工作人员却以“工作规定,希望记者通过战略管理部(即宣传部门)进行采访。”随后,红星新闻记者又电话拨打了该公司一位姓张的负责人电话,两次均未接听。
截至红星新闻记者发稿时,茅台酱香酒上述人士未就此事进行回复。
他一纸诉至法院 请求平等就业并索赔9万元
被多次拒绝的刘某,查阅相关法规,还在网上询问了不少律师,“看到之前有四川的艾滋感染者,和我有类似经历,通过诉讼维权得到工作和赔偿。”刘某说,公司的拒录给他情感上造成极大伤害,但他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的权利,又无法说服公司,诉至法院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法院受理通知书
随后,刘某通过一个就业歧视公益组织,后经该组织推荐辗转联系到身在陕西、曾代理多起就业反歧视案件的常玮平律师。“希望通过他帮助我维权。”刘某告诉红星新闻记者。
10月16日上午,在常律师的陪伴下,刘某来到贵州省仁怀市法院,递交了《民事起诉状》。在刘某给红星新闻记者提供的诉状中,刘某提出了6项诉讼请求:
1、判决确认被告侵犯了原告的平等就业权;
2、判令被告排除妨害,依法录用原告;
3、判令被告赔礼道歉、消除影响,以经原告及法院审定、同意后的文本向原告出具书面道歉信,如不自愿履行则由人民法院强制将判决书主文在贵州省相应媒体刊登,相应费用由被告承担;
4、判令被告制定相关企业内部“保障平等就业权、反对就业歧视”的规章制度;
5、判令被告赔偿损失,向原告支付精神抚慰金50000元;
6、判令被告向原告赔偿因维权而支付的合理成本(包括但不限于律师费、差旅费)约40000元。
律师:
体检违反自愿原则,拒录侵犯平等就业权
10月16日下午,常玮平律师在接受红星新闻记者电话采访时表示,“一周之前,他(刘某)从老家来陕西找到我。”通过对案件的分析,常律师认为,只有通过诉至法院的方式才能解决。
常律师表示,在过去的二三年前,自己曾代理了2至3件类似的案件,均通过法院起诉的方式维护了当事人的正当权益。“在这些案件中,有公务员考试的、还有其他方面考试的,被拒录的原因均是体检中查出HIV病毒。”
常玮平告诉红星新闻记者,按照《艾滋病防治条例》规定,公司在应聘人员不知情不被告知的情况下检测艾滋项目,违反了自愿检测制度。同时,又以艾滋感染为由不录用刘某,限制了他的就业机会,侵犯了他的平等就业权。
“红丝带”象征对艾滋病患者和感染者的关心与支持 图据视觉中国
“在《就业促进法》《侵权责任法》以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增加民事案件案由的通知(法〔2018〕344号)》均有原告诉求平等就业权的依据。”常律师说,这方面有不少成功案例,目前艾滋感染者有平等就业权在法律界基本没有争议,接下来可能主要看公司态度。
“虽然我国有很多的法律法规明确了艾滋病感染者的平等就业权利。但在现实中,仍然存在就业歧视的问题。”常律师表示,不排除他会代理这起案件,“我希望以此维护他们的权利。”
说法:
法律规定平等就业,少许工作有限定
那么,艾滋病患者是否能够从事所有的职业呢?有没有不能从事的职业?
对此,四川法典律师事务所律师周三明告诉红星新闻记者,我国的法律明确规定,艾滋病患者享有平等就业的权利。但从具体情况来说,对艾滋病患者从事卖淫嫖娼的处罚更严厉。“普通人从事了,就违反了治安处罚,而艾滋病患者在明知自己患病的前提下还从事,就构成了刑事犯罪,会‘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或者构成故意杀人。”在周三明看来,从法律的角度来说,艾滋病患者没有其他任何限定。
另外,从事劳动监察一位姓黄的工作人员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从劳动监察的角度来看,艾滋病患者可以从事绝大部分工作,但具体职位目前还未进一步明确。
不过,一位从事近10年的李姓医生向红星新闻记者表示,虽然法律规定了艾滋病患者享有平等就业的权利,但有些工作不适合。“从医学的传播途径来考虑,一旦艾滋病患者从事了餐饮等职业,可能就会发生擦伤等事件,从而致使从业者的血液流进食品等行为的发生。如果是艾滋病患者,那就很危险了。”
另外,在她看来,医护人员、护理工人,由于其本身承担着照顾病人的工作,也存在传染的可能。“托儿所和幼儿园的老师,由于照顾着自我保护能力较差的儿童,一旦在玩耍中碰伤,破损的皮肤和HIV感染者或艾滋病患者发生接触就会存在感染的风险。”在她看来,从事酒业的销售工作,艾滋病患者“应该可以”。
对于该事件的进展情况,红星新闻记者也将继续关注。
红星新闻记者 李晨 袁野 图由刘某提供
编辑 汪垠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