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尼西亚特洛婆多村里用塑料垃圾作燃料的豆腐作坊。图据《纽约时报》
垃圾分类回收有益环保，然而在西方一些国家，可回收垃圾中有较大比例并没有回收利用，而是送到了部分发展中国家，并对当地环境产生了不小的危害，印度尼西亚的特洛婆多村（Tropodo）即是一例。
据《纽约时报》11月14日报道，经多个环境组织联合调查并于近日发布的一份报告指出，特洛婆多村的鸡蛋里发现了超高含量的有毒化学物，其中包括二恶英、多氯联苯、阻燃剂和持久性污染物全氟辛烷磺酸等。
这是第一个对于东南亚进口洋垃圾造成的食物链污染的研究。据英国《卫报》报道，二恶英是一种可造成癌症、出生缺陷和帕金森症的污染物，还会造成心血管疾病、糖尿病、子宫内膜异位等疾病。而阻燃剂、短链氯化石蜡和多溴联苯则会破坏内分泌，对生育健康产生负面影响。全氟辛烷磺酸也会破坏免疫系统和生育能力。
烧塑料做豆腐，当地鸡蛋二恶英含量破纪录
据《雅加达邮报》报道，豆腐是印尼大多数地区习惯食用的几种价格低廉的蛋白质来源之一。为了保持低价，豆腐作坊必须压低成本。他们开始是进口低价的豆子，在木柴价格飙升后，又改用进口的废旧塑料垃圾作燃料。维持低成本追求利润空间的策略奏效了，但却是以环境和人的健康为代价。
燃烧塑料垃圾。图据《纽约时报》
据《纽约时报》报道，印尼爪哇岛东部的特洛婆多村，30多个豆腐作坊都靠焚烧塑料和废纸垃圾作燃料。黑烟从村里一座座高耸的烟囱升起，塑料燃烧的臭味充斥在空气中，一片片黑色的灰烬渣滓覆盖在土地上。这是村里最为日常的景象。
“他们从早上就开始烧，一直烧到夜里。”84岁的卡纳维就住在燃烧这种塑料废物的作坊旁。卡纳维说：“每天都在烧，空气里的烟就没散过，我呼吸都很困难。”
鸡蛋常被用作污染测试，因为鸡在土地上觅食的习惯会导致毒素在鸡蛋中累积，有效提供了土壤污染样本。而卡纳维家的鸡下的鸡蛋被送去检测发现，其二恶英含量破了亚洲纪录。《纽约时报》报道称，成年人只需要吃一只卡纳维家的鸡蛋，就会超过美国每日安全摄入量的25倍，超了更为严格的欧洲食品安全局标准的70倍。
鸡蛋可反应土壤污染程度。图据《纽约时报》
有人靠洋垃圾谋生，有人因此受害
近年来，印尼进口的洋垃圾越来越多。在爪哇岛东部，印尼第二大城市泗水（又名苏腊巴亚Surabaya）南部就有多达11座纸厂进口洋垃圾，进行废纸回收。据BBC报道，印尼统计局数据显示，该国2018年进口塑料垃圾28.3万吨，主要来自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爱尔兰、意大利、新西兰等国。
很多洋垃圾处理商把不想要的塑料废物夹在可回收的纸里，有时候多达一半都是夹带的塑料废物。其中大多是没人要的低端塑料材料，印尼当地没有技术及设施进行这些塑料的回收处理。大多数当地处理商将好材料进行回收，剩下的塑料垃圾就运到一个名为班岗（Bangun）的村庄。
在班岗村，一堆堆垃圾填进地上的一个个坑里，好些堆到高出地面四五米。这个有着2400人生活的村庄里，几乎每个家庭都参与了“垃圾生意”，以此谋生。村民苏皮亚提称，他们靠着捡垃圾卖赚的钱买下了土地，也是靠着这样的钱送孩子们上学。
塑料垃圾废物抵达特洛婆多村豆腐作坊。图据《纽约时报》
经过了拾荒者的手，没人回收的垃圾就到了最后一站——特洛婆多村的豆腐作坊。每天，卡车载着混合塑料和纸的垃圾从班岗运到20英里外的特洛婆多村，卸在一家家豆腐作坊外。年仅38岁的卡车司机法第尔已经为豆腐作坊运送垃圾长达20多年了。
于是，“这些来自美国和其他国家的塑料垃圾，就在印尼焚烧，做了豆腐（燃料）。” the Nexus3基金会联合创始人艾斯马瓦提称。
特洛婆多的村民表示，他们憎恶塑料垃圾的焚烧，却无力阻止。作坊日日开工，村里的有毒烟雾无风可吹散，因此被称为“烟城”。“我们都不需要告诉医生什么症状，只要说是从特洛婆多来的，医生立马就懂了。”村民称。
据BBC报道，在爪哇岛另一头的Sindang Jaya，当地厨师曼斯瑞尔称，已经看到好多人因为塑料焚烧的烟雾造成呼吸系统问题。当地居民米拉称，她女儿已经住了四次院了。医生说，女儿的病就是烟雾造成的。另一个居民伊莱的女儿出现呼吸困难，直接进了急诊室，上氧气管。
当地政府应对乏力 学者：西方国家也要负责
“这些赤裸裸的发现，证明了（焚烧）塑料对于人类健康的危险，应该促使政策制定者禁止焚烧塑料垃圾，解决环境污染，严格控制（塑料垃圾）进口。”国际污染物消除网络（IPEN）顾问、该报告联合作者李·贝尔（Lee Bell）指出。参与这份报告的还有印度尼西亚的Ecoton基金会和the Nexus3基金会，以及总部在布拉格的阿尔尼卡（Arnika）协会。
环保活动家们批评当局只顾追求经济发展，忽视人民健康，呼吁解决空气污染等多种有毒污染问题。今年7月，印尼环境部废弃物管理局局长罗莎·维维恩·拉特纳瓦就曾造访特洛婆多村。她也认可焚烧塑料垃圾是有害的，当时告诉记者称，将会调查如何控制有毒烟雾，并表示污染应该控制。
近期，东南亚国家纷纷对洋垃圾采取行动。今年8月，印尼向澳大利亚方面退回8个集装箱、大约210吨垃圾。7月，印尼巴淡岛官员宣布，退回查出的42吨洋垃圾，包括来自美国、澳大利亚和德国的垃圾。但在控制焚烧塑料产生的有毒烟雾方面，官方并未采取充分的应对手段。
村民捡拾垃圾。图据《纽约时报》
37岁的纳朗开的小豆腐作坊就在卡纳维的鸡舍旁。他表示，燃烧塑料就是因为成本低，有时只及燃烧木柴的十分之一。而燃烧后的灰烬，他往地里填埋了一些，另一些就平铺在地面上，他还让邻居拿去铺在自家地面上。“二恶英到处都是。”纳朗表示：“如果政府想解决，欢迎来啊。”
现年50岁的艾思美尔是前任村长。他曾在2014年尝试过禁止焚烧塑料垃圾，但很快失败了。这样的垃圾焚烧违法，但很常见，相关法律少有执行。“大多数作坊主根本不在乎。”他自己也是个豆腐作坊主，大多数时候都是烧木柴，也用一些塑料。“他们只计算利润、利润、利润，才不去管会带来什么坏处。”
关于食物链受污染报告出来后，据《雅加达邮报》消息，罗莎·维维恩·拉特纳瓦局长14日回应称，她的办公室“会先研究研究这份报告。”
这当然不只是印尼自己的问题。牛津大学教授皮特·杜布森认为，西方国家应该为它们出口的这些塑料垃圾负责。
红星新闻记者 蒋伊晋 林容 编译
编辑 张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