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日本软银集团(SoftBank)CEO孙正义正式推出了1000亿美元(约合7015亿元人民币)的愿景风投基金,这个历史上最大的风投基金又被誉为“造王者”。利用这些现金储备,孙正义向全球各地的初创公司投入了大量资金,帮助它们进行孵化。
△愿景基金目前投资了全球各行各业中的88家初创公司,其基金的规模几乎是第二大风投基金的10倍。 图据《纽约时报》
然而,热钱的不断涌入,让这些初创企业远远被高估,而当它们无法创造相应的价值时,潜在的问题就开始浮出水面。
由于其中大部分初创企业都采用了雇佣承包商为其提供服务的商业模式。面对大量亏损时,他们只能违背对承包商的承诺,让大量的承包商独自承担因此造成的亏损,承包商的生活就此被颠覆。
而《纽约时报》在11月12日发布的调查指出,如今,这已成为在全球重复出现的模式:一种显而易见的现代版“挂羊头卖狗肉”(bait-and-switch),又被称为“软银效应”。
印度Oyo连锁酒店网:
公司烧钱扩张,承包商面临被驱逐
五年来,退役印度陆军上尉索兰基一直在新德里郊区经营着一家有20个房间的四星酒店。尽管酒店的生意很稳定,但他期望能吸引更多能支付更高房费的商务旅行者。
2018年7月,一家名为Oyo的初创公司告诉索兰基,可以将他的酒店变成面向企业客户的旗舰酒店。这家公司还向他保证,无论这些房间是否被预订,每月都将支付70万卢比(约合6.85万元人民币)的租金,为期三年。索兰基只需将酒店更名为Oyo's,并通过其网站独家出售即可。
在Oyo的要求下,索兰基花了60万卢比(约合5.9万元人民币)重新装饰了酒店,然而,Oyo承诺的商务客人并没有出现,不到一年的时间,Oyo公司便停止向他支付租金。现在,他就要被驱逐了。
如今,索兰基每月都要损失15万卢比(约合1.47万元人民币),“这对我来说是自杀,”他坐在酒店空荡荡的餐厅里说道。他准备退出Oyo,但在此之前,他需要拿到Oyo欠他的钱。而Oyo方面则指责称,签合同之前,索兰基虚假陈述了酒店经营的健康状况。
△由于Oyo违背了承诺,索兰基面临被驱逐。图据《纽约时报》
Oyo成立于2013年,是一个印度经济型连锁酒店网。这家公司通过“劝诱”,使小酒店成为只在其网站上售卖的Oyo品牌加盟商,因此不必掏钱购买大部分酒店。
软银集团从2015年就开始投资Oyo,目前拥有这家初创企业近一半的股份。软银也一直在推动Oyo的网络增加更多酒店。上个月,软银帮助该网站成功筹集了15亿美元(约合105.2亿元人民币),使其估值达到100亿美元(约合701.5亿元人民币),成为印度第二大最具价值的初创企业。
目前,Oyo宣称在全球范围内提供超过120万间客房,该公司最近还收购了拉斯维加斯的Hooters赌场酒店。而它的迅速扩张正是利用软银提供的资金,承诺酒店经营者每月支付房租而促成的。
然而,也正是这些房租,导致印度Oyo的亏损不断增加。这家初创企业的现任和前任员工向《纽约时报》表示,在过去一年里,软银一直在施压,要求Oyo增强盈利能力,而不仅仅关注扩张速度。几个印度酒店协会表示,Oyo现在已经取消或削减了房租。一些人还表示,Oyo大幅降低了房价,并提高了佣金和费用。
今年6月,印度海滨城市科奇的70多家酒店老板在Oyo总部门前,举行了为期两天的罢工抗议活动,抗议还蔓延到了班加罗尔、新德里等其他城市。上个月,印度竞争委员会对Oyo展开了反垄断调查。
“挂羊头卖狗肉”的战术
让全球承包商损失惨重
过去几年中,与索兰基一样,外卖、快递、出行司机、房产销售等数百万从业者和小企业人士都选择了与愿景基金投资的初创企业合作。
在愿景基金成立之初,孙正义表示,希望这些钱能流向那些追求人工智能发展和科技奇点的公司。然而,在实际中并不难看出,愿景基金的投资更加倾心于类似Uber这样使用承包商的业务。
愿景基金向全球各地使用承包商提供服务的初创公司投入了大量资金,而这些初创企业则利用软银给的现金,提供丰厚的激励和报酬,以吸引尽可能多的承包商参与。然而,当公司未能盈利时,这些企业经常会削减或违背对承包商此前提出的激励措施。
正因如此,如今像索兰基这样的承包商便成了“替罪羊”。由于无力反击,他们中的许多人在经济上和生活上都遭受重创。
在查阅众多内部合同文件,采访了50多名软银注资的初创企业员工后,《纽约时报》在调查报道中得出了一个结论,从印度Oyo、哥伦比亚外卖公司Rappi,到遍布全球的房地产经纪公司Compass,这种在全球各地不断重复出现的模式,是一种显而易见的现代版“挂羊头卖狗肉战术”(bait-and-switch),又被称为“软银效应”。
愿景基金并非唯一一家投资依赖承包商的初创企业风投,但没有哪家公司像它一样进行了如此广泛的投资。愿景基金目前投资了全球各行各业中的88家初创公司,其基金的规模几乎是第二大风投基金的10倍。
《纽约时报》指出,软银的愿景基金本质上是一种被称为“资本过剩”(即现金过多)的更广泛现象的象征。根据CB Insights公司的数据,2018年,全球的风投基金将超过2070亿美元的资金砸向了初创企业,这一数字几乎是2000年互联网泡沫顶峰时期全球投资额的两倍。
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教授莱恩·舍曼表示,风投的大量注资,完全扭曲了全球新生企业的优先事项和关注重心。
这导致被大量资金淹没的初创企业,往往在经营中缺乏监督,也很少考虑利润问题。另一个问题是,一直以来,软银和其他投资者对这些初创企业的估值都过高,导致热钱太多,出现了许多不健康的企业。当这些公司试图通过上市套现时,问题便开始显露。
在软银最大的两项投资——WeWork和Uber中,一些问题也已经变得公开化。今年5月,Uber首次IPO表现平平,上周又公布亏损12亿美元。办公租赁初创企业WeWork最近也罢免了其CEO,并接受了软银的一项纾困计划,原因是该公司的市值遭到了削减。上周,软银的报告称,其对WeWork投资导致了46亿美元的损失。
△软银的报告称,对WeWork投资导致了46亿美元的损失。 图据《纽约时报》
“这些初创企业试图吸引承包商,将他们纳入自己的队伍,”正在调查新兴经济体初创企业承包商的国际劳工组织研究人员乌玛·拉尼说道。“当这些人全身心投入业务,开始高度依赖初创企业的时候,初创企业又砍掉了它。这正是我们目前看到的,正在系统性发生的现象。”
除了印度,在美国纽约、哥伦比亚波哥大等地,纷纷爆发了针对由软银投资的初创企业的抗议活动,许多抗议活动被拍成视频上传到YouTube上,人们绝望的情绪在视频中一览无遗。
红星新闻记者 蒋伊晋 徐缓 编译报道
编辑 彭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