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个说“我来过、我很乖”的白血病患儿佘艳吗?11月7日,以她为故事原型的公益电影《天堂的张望》在成都举行首映活动。
15年前,8岁的佘艳代替不识字的养父,用为数不多的认识的字,在医院病历本上写下“自愿放弃对佘艳的治疗”,随后安排好自己的“后事”:穿一次新衣服,拍一张照片,然后安静地等待死亡。这个女孩苦难的生命和冷静的坚韧,经媒体报道后,引发全国甚至世界各地的关注和捐款。只是遗憾的是,我们最终没能救回她。
首映现场
佘艳离开15年了。少有人知道的是,正是帮扶佘艳等贫困重疾儿童,推动了成都市建立“少儿住院互助金”(现为成都市中小学生、婴幼儿住院医疗互助基金)。2005年,也就是基金成立当年,就有240万儿童享受到大病重疾医疗保障,弥补了当时我国尚未建立0到18岁少年儿童社会医疗保障体系的不足。成都市也是继上海、北京后,第三个建立少儿住院互助金的城市。
影片结尾
《天堂的张望》首映当日,红星新闻记者专访了时任成都市儿童医院院长、成都市政协委员李晓辉,和原《成都晚报》社会新闻部记者、现担任成都市志愿服务联合会会长、成都云公益发展促进会会长傅艳,讲述那些年,为惠及数百万儿童的少儿互助金落地奔走的事。
受邀观影
“情节太熟悉,只剩下哭”
一出生就遭亲生父母遗弃,被养父张国华捡到,取名“张望”(佘艳为原型)。虽然生活清贫,父女俩相依为命,张望十分聪敏懂事。在7岁时,张望突然流鼻血不止,到大医院确诊,急性白血病,治疗费用需要30多万元,筹钱无果下,深知自己家庭情况的张望决定放弃治疗,记者王小月(原成都晚报记者傅艳为原型)得知后,前往张国华家中采访,牵出了张望真实身世。
2005年关于佘艳的报道
事件经媒体曝光后,引发社会各界关注,全国乃至全球华人纷纷捐款资助,但坚强闯过多次鬼门关的张望,最终还是去世了。根据张望生前遗愿,将社会捐助的54万善款,分给了7名因贫困在生死线上徘徊的小朋友,给予生命新的希望。
首映活动现场,不仅有作为影片中记者原型的傅艳到场,还有当年佘艳的主治医生徐鸣、推动成都市少儿住院基金成立的李晓辉受邀观影,更有当年参与过帮助佘艳的志愿者、爱心人士。“情节太熟悉了,只剩下哭了。”现场,一位女士观影后如是说。
奔走3年
成都少儿住院互助金终于落地
为什么要建立少儿互助金?李晓辉从2002年开始提交提案呼吁,直到2005年,终于落地。
“当时上海已经有了中小学生、婴幼儿住院互助基金。”李晓辉说,上个世纪90年代,上海市率先在全国建立“上海市中小学生、婴幼儿住院医疗基金”,是全国独创的,1996年至2003年已经为45万余名青少年儿童支付了4亿元医疗费用,1996年至1999年对1700人次患白血病、恶性肿瘤等大病的患儿支付住院医疗费用达到1900万元。
李晓辉撰写的提案
“当时,我们确诊的白血病患儿十个里有七八个,家长都只能放弃。”作为儿童血液肿瘤专业专家,看到家长因家庭经济困难而不得不放弃对孩子的治疗十分痛心,“我们的工作也很难开展”。
有了上海的经验,李晓辉等有了推动成都市建立少儿住院互助金的想法。但,太难了。“不是哪个部门单独的事,涉及教育、卫生、社会公益方方面面,必须由政府牵头统筹。”李晓辉说,作为政协委员,她一直在奔走呼吁,但单独个体的声音较小。
直到佘艳的故事被推到聚光灯下。“如果没有佘艳的故事,(少儿互助金的)推动还会很困难。”李晓辉说,在有了一定社会反响后,如何制定实施方案也是一件繁杂的事,设立基金的定点医院、农村患儿怎么办?基金需要多少?怎么统筹?哪些疾病可以纳入……
2005年9月,成都市“少儿住院互助金”落地。当年,240万成都少儿有了重疾医疗保障。当时的《成都市大中小学生、婴幼儿住院医疗互助金金管理办法》规定,0到24岁年龄段每年只需要缴50元,即可拿到一张“生命绿卡”,在一年期间如果患病住院,其住院费用可以按照相关比例在互助基金中报销,对白血病、血友病、再生障碍性贫血、恶性肿瘤以及肾移植等重大疾病,基金可支付主要部分的费用,每年最高支付8万元。
2005年相关报道
2007年,成都市将中小学生、婴幼儿住院医疗互助金制度并入城镇居民基本医疗保险。现在,凡是户籍在成都市或持有成都市居住证的孩子,年龄在1个月以上18岁以下的,均可自愿参加少儿住院互助金。
回想起当年的奔走,李晓辉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那是所有孩子的保障啊!”李晓辉说,作为一名医生,医疗技术是一方面,更应该关注社会,如果没有社会保障体系,医疗技术也无法发挥作用。
媒体关注
“如果没有(报道)佘艳,推动还很难”
2001年,傅艳从医疗行业转身,成为成都晚报一名社会新闻记者。佘艳的故事,就是经她的笔传播开来。
“2005年的时候,偶然认识了李院长和徐医生,听她们说到少儿重疾医疗保障缺失的这个情况,当时也有在想,如何去推动。”傅艳说,2005年5月,成都市红十字会发起,向社会各界人士倡议,呼吁成立成都市儿童癌病救助专项基金,专项用于因家庭贫困而无力承担治疗费的孩子,当时傅艳的身份是健康儿童代表家长,“当时捐了2万多元”。
2005年6月,通过副刊观点,傅艳刊发了《娃娃们何时不怕得大病》《孩子患白血病七成有救》等稿件,也相继报道了多名因耗尽积蓄不得不放弃治疗的白血病患儿的故事,比如3岁娃儿小宇(化名)对着每个进病房的陌生人发出心酸哀求:阿姨,我会好的,我手上都有血了……
“然后就遇到了佘艳。”傅艳说,面对死亡,佘艳出乎常人的安然和平静也格外地让人心疼,“通过这个孩子的事,让几百万儿童受益”。随之,成都市全面启动了建立少儿互助基金,在完成对全市家长的问卷调查、宣传后,2005年靴子落地了。
“我们甚至都在说,(佘艳)是上天给我们安排好的。”傅艳说,如果没有遇到佘艳,不是引起全社会的关注和助力,成都市少儿互助金的推动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救助的本质,不是为某一个小朋友捐款,最根本的是机制,“目的就是推动所有孩子受益”。
佘艳,也改变了傅艳的人生轨迹,2005年设立“傅艳工作室专项救助贫困白血病儿童基金”;到如今,担任成都市志愿服务联合会会长、成都云公益发展促进会会长,致力于保护救助困境儿童和发展社会公益事业。
如今,安睡在儿童墓园的佘艳,墓碑上刻着那句“我来过,我很乖”。墓园常常有志愿者去探望,有时候会挂着五彩的气球,有时是甜甜的糖果。这让傅艳想起,当年去佘艳家采访时,看到佘艳从山里一棵一棵移栽的小花,种在破烂不堪的旧屋子旁的小花园,喜欢唱歌的佘艳给她的小路写过一首诗:
“我的路不在小朋友走的小小的路上,我的路不在汽车跑的宽宽的路上。上山时我喜欢走我的路,下山时我和小鸟一起唱歌。要是你们也肯在我的路上走走,你们会听见我和小鸟在唱歌。听着歌声向前走,路就是再长,也不会觉得累。我喜欢走我的路。”
红星新闻记者 于遵素 摄影报道
部分图片来自受访者
编辑 张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