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香椿”成为一款热门蔬菜，一度价格上扬，最贵卖到上百元一斤，引发广泛热议。网友们纷纷惊呼：希望努力奋斗早日实现“香椿自由”。而有“中国香椿第一县”之称的四川达州市大竹县，也因此多次进入人们的视野。当地盛产香椿，价格相对低廉，被网友调侃“在这里轻松实现香椿自由”。
那么，这些年大竹县香椿产业到底发展如何？面对“香椿热潮”又是否搭上了新“风口”？红星新闻记者调查了解到，大竹县于2004年开始大力发展香椿种植，经10多年发展，香椿给当地村民带来了收益。然而，多年以来，当地香椿受价格不稳定影响，老百姓纷纷抢卖倾销，导致后期价格不坚挺，椿农个人和产业利益均受损。在2019年，当地香椿价格甚至一度跌到“史上最低价”：2角钱一斤，堪称遭遇了一场价格“过山车”。
如何借势“香椿自由”热潮，解决长期不稳的“价格心病”？大竹当地也在多方面努力尝试与谋划。经历2019年的“黑色行市”后，2020年当地香椿开始复苏到10元每斤。据大竹香椿产业发展中心主任孙立介绍，今年大竹香椿总收益有望继续增加。红星新闻记者了解到，今年截至目前，大竹香椿价格维持在每斤10多元以上。另外，香椿交易中心的建立和物流运输链条的疏通，也将帮助大竹香椿步入发展快车道。
当地椿农毛叶海曾在自己的账本上，记录下多年来大竹香椿的价格浮动，2019年他所经历的最低价是0.5元每斤。今年，他说香椿收入很有可能再次跨进4万元门槛，希望价格能一直稳定下去……
实地探访——
今年香椿价格有所回升
维持在每斤10元以上 村民收入上万
2021年3月18日早晨，红星新闻记者前往“中国香椿第一县”四川大竹县。在当地传统的香椿交易地石河镇街道，往年一大早就能看到的收购香椿的热闹场面已不复存在，显得有些冷清。
↑“中国香椿第一县 ”大竹县大力发展香椿产业。
沿着公路一直前往江水街道，收购香椿的众多门面也未开始收购，这与往年的热闹场面形成了反差。
为什么今年场面这么冷清？当地一位大爷介绍，老百姓还在家里摘香椿，“中午才会背着香椿来卖，收香椿的人大多数要等中午才开始收。”
↑摘香椿。
↑捡香椿。
对于香椿收购价，他说“价格不错，十四五元一斤，好的香椿最高18元一斤”。
这个价格相对前两年有所回升。对此，当地老百姓的普遍回答是，今年香椿价格稳定，已有20天维持在每斤10多元以上。有的香椿好，还能卖到20元一斤。
当地村民的香椿收入也因此水涨船高。石河镇新建村的陈大妈高兴地向红星新闻记者介绍自家有两亩香椿地，今年卖香椿已有上万元收入，“加上第三茬香椿，收入将超过1.5万元。”
当地多位村民介绍，今年香椿价格坚挺，很大一个因素是天气好。
陈大妈介绍，自己一人种了两亩香椿，“往年3月气温高，导致香椿长得快，一个人在家摘不赢，很多香椿变绿叶，没有卖成钱。”今年不一样，开春早，气温不高，香椿生长慢，“一个人摘香椿，摘一点卖一点，收入还不错。”
今年的香椿收购开秤，也比去年早了近10天，2月23日就开始了。
↑收购香椿现场。
大竹县石河镇农业综合服务中心杨维纲向红星新闻记者介绍，今年开春后，当地气温一直保持在10℃多，遇到一段高温，随后两三天又是冷天，控制住了香椿的生长。对老百姓来说，正好可以摘香椿卖钱。因价格坚挺，他所知道的多位村民家庭，在第一茬香椿的收入就超过了两万元。
他说：“今年是有史以来大竹香椿开市最早，气温最适宜，品质最好的，老百姓也卖到了好价钱。”
椿农心病——
“早晨一个价，中午一个价”
价格多年不稳定 前期高后期持续下滑
今年香椿行市好，价格也不错。但时间倒回过去，大竹香椿的价格并不稳定，即便是在近年公众热议的“香椿自由”热潮下，也并没有大家想象的价格暴涨与“大发特发”。
据此前的相关报道，2017年、2018年沿海一带香椿价格是100多元一斤。当时，大竹香椿价格开秤50多元一斤，但没几天就降价了。
从2017年开始，红星新闻记者就一直在持续关注大竹石河镇香椿每年的收购情况。每年基本是3月初开秤收购香椿，开秤当天价格最高，随后每天价格逐渐下降。比如2017年开秤收购价格为60元一斤，过不了几天就下滑到20多元一斤，10天后更是下滑到最低价10元一斤。
一般来说，头茬香椿品质和卖相好，价格高，第二茬和第三茬价格逐渐下滑。到4月底，第三茬结束时，香椿品质不好，收购商少，价格就会降到1.5元一斤。
当地老百姓多年卖香椿也卖出了“经验”，常在第二茬和第三茬香椿里面夹着树枝，有些香椿发水，收购商也因此压低价格。
新建村一位大爷介绍，香椿价格随时在变动，早晨一个价，中午一个价。有时候接个电话，价格就掉几块钱。2019年，因为香椿价格低到2角钱一斤，部分老百姓把摘来的香椿倾倒在道路中间，还有个别老百姓气得砍了香椿树。
红星新闻记者了解到，当年香椿价格下降与香椿品质和天气也有一定的关系。
作为农技工作人员的杨维纲介绍，当年因为气温突然升高，香椿生长快，老百姓摘不赢，导致香椿品质下降，香椿变绿是收购价格下降的原因。价格太低伤害了老百姓的信心，才做出了一些过激行为。
杨维纲通过多年调查，认为“香椿应该稳价”。他介绍，每年开秤收购时价格太高，后面持续下滑，给老百姓造成很大的心理落差。而价格不稳定，老百姓的收益也就保证不了。
两份账本——
椿农年收入时高时低
鼎盛时多达50家收购商，最低谷每斤2角
3月21日，红星新闻记者从大竹县农业农村局获得椿农毛叶海的一份卖香椿账本。他家共有4亩香椿地，因有记账习惯，他从2012年起清晰地记录了全家种植香椿的收入情况，从中可以一窥大竹香椿这些年的价格走向。
毛叶海的账本显示，这些年来大竹香椿的均价并不算高，最高也不到12元（2015年11.99元，2016年11.28元），而最低均价仅5元左右（2018年5.1元）。而卖香椿的全年收入也不稳定，最高2016年收入41179元，最低仅有1万多元（2018年16452元，2019年14884元），其余年份则在两三万元浮动。
↑毛叶海的收入账目。
毛叶海介绍，通过每年记账发现，种香椿比种庄稼划算。同时可以计算出种香椿的投入和产出，以及成本和效益，并从账面上看出香椿的市场情况。
他的账本也显示， 2019年是大竹香椿行情最不好的一年，最低卖到0.5元一斤。而据红星新闻记者走访了解，当年香椿价格最低一度曾跌至0.2元一斤。
2020年，香椿价格有所回升，毛叶海记账显示全家香椿收入21794元，均价8.5元；今年行情复苏，价格相对稳定，截至3月21日香椿还未采摘结束，他表示自己已获得3.5万元收入，等结束了很有可能再次跨进最高的4万元门槛。
多年来，价格从高到低再“触底反弹”，毛叶海账本上的大竹香椿价格勾勒出一个清晰的V字，就像坐了一趟“过山车”。
当天，红星新闻记者还看到另一份“账本”——大竹农业综合服务中心杨维纲的笔记本，上面记载了他观察到的大竹石河镇香椿连续7年的价格。
杨维纲的“账本”显示，2015年、2016年大竹香椿行市较好。其中，2015年3月5日香椿收购开秤，第一天价格每公斤46元，随后价格逐渐下跌，一个多月后到4月28日跌至6到8元一公斤。当年，共有30多家收购商，香椿主要销往北京、济南、石家庄、郑州、兰州、南江、上海、杭州、广州等地；2016年，外来收购商增加到50多家，收购点达70多个，香椿最高价一度达到56元每公斤。到后期4月19日，质量好的仍可卖到10元一公斤。
2017年、2018年，香椿行市开始有所下滑，在上市主要时期价格一度跌到每公斤10元以内。对此，杨维纲曾做了总结，香椿大量上市供大于求，气温升高及市场未全面起来等都是价格下滑的因素。
时间到了2019年，这可能是大竹香椿近年来最低谷的一年。当年3月2日香椿开秤收购，价格40元一公斤，第二天价格即下滑，到3月12日早晨下滑到8元每斤，此后价格在每斤10元左右反复；到4月10日，不到1元一斤，最低0.2元一斤……
经历了2019年的最低谷之后，2020年大竹香椿价格开始有所回升。杨维纲的“账本”显示，2020年3月1日香椿收购开秤，30到42元一公斤，此后价格长时间控制在20元以上每公斤。最终，20元一公斤的价格维持长达25天。
↑杨维纲的价格统计。
↑杨维纲的调查。
毛叶海账本上的多年香椿价格V字“过山车”，在杨维纲的账本上也得到了“证实”。
当地谋划——
香椿交易中心建成将投用
稳定收购价格 多个相关项目将落地
由于多年来香椿价格波动，大竹石河镇老百姓对香椿是“又爱又恨”。
在他们看来，香椿稳价的时间很少，价格稳定不稳定是收购商说了算，这导致每年的收入都不确定、不稳定。大家都希望今后价格能稳定一段时间，就像今年一样。
得益于行情反弹，以及天气因素和香椿品质，今年大竹香椿价格相对稳定，已有20多天维持在每斤10多元以上。从2月23日开秤到3月26日，红星新闻记者获悉，只有两天价格下滑到10元一斤以下，品质好的香椿价格持续坚挺。3月24日因缺货，最高收购价甚至达到22元一斤。
毛叶海表示，希望以后也能像今年一样价格坚挺，那样就好了。负责农技工作的杨维纲也表示，让市场平稳，不大起大落，让香椿价格保持在市场合理区间，老百姓的利益才能得到保障。
大竹县香椿产业协会会长刘成文向红星新闻记者介绍，大竹香椿往年确实存在价格波动的情况。今年除了天气好和香椿质量好，协会每天向老百姓发布香椿收购价格，稳定收购价格，让价格持续坚挺20多天，保证了老百姓的香椿卖到好价钱。
大竹县栽植香椿已有500多年历史，产业化发展始于2009年，到2020年全县香椿鲜芽销售1.1万吨，鲜芽产值3亿元。针对今年香椿的良好势头，大竹县香椿产业发展中心主任孙立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大竹香椿在去年的基础上，今年总收益会再次增加。
另一方面，当地官方也在进一步规划，为香椿产业提供保障。孙立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今年香椿价格持续走高，老百姓都获了利。3月初大竹香椿交易中心已建成，该中心投用之后，大竹香椿交易将更加规范，同时大竹县地方政府也可以为香椿产业发展提供更好的服务，以及更广泛的运营推广。同时，大竹香椿产业协会还在解决香椿运输中的物流难题，包括多个项目预计在大竹石河镇落地。他说，明年大竹香椿产业将步入良好发展的快车道。
■新闻背景
大竹：中国香椿第一县
10余万农户吃上“香椿饭”
↑香椿助力大竹县乡村振兴。
大竹香椿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发展的？这还得从2004年说起。
原石河镇新建村党支部书记彭中全介绍，2004年大竹县大力发展香椿，新建村是试点村，当时老百姓不理解，好好的田地种香椿，“吃什么呢？”彭中全便以村集体名义在村上租了30亩土地作为样板，自己种香椿，让老百姓看收益。“3年后就无法再继续了，租地的老百姓反悔了，想把土地收回自己种香椿。”随后，香椿在新建村开始大面积种植。
彭中全介绍，香椿种植比较简单，第一年种下地之后，第二年长苗时要除草，第三年就能长出香椿卖。“当时一亩地能产四五百斤香椿。按5元一斤计算，一亩地有2000多元收入。”
而且，香椿有季节性，每年就一个多月时间，其余时间可外出务工挣钱。如今，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春节回家后等着卖掉香椿再外出已成习惯。
经过多年发展，大竹在2009年被国家林业部评为“中国香椿第一县”。现任新建村党支部书记张定云向红星新闻记者介绍，目前，新建村有7000余亩土地，其中5000余亩都栽着香椿树。就在彭中全租地种植香椿的地方，已申请注册了国家地理标志，这也是香椿发展的中心片区。彭中全介绍，香椿产业发展到月华、杨家、李家、柏家等多个乡镇，还拉动了当地冰厂、泡沫盒厂、包装、饭店、货运等多个相关产业的发展。
↑香椿酱。
红星新闻记者从大竹县官方获悉，到2020年，大竹种植户人均香椿年收入3500元以上，扶贫解困30个贫困村1.8万户贫困户5.25万人，10余万农户吃上了“香椿饭”。香椿产业已成为大竹县第一特色经济作物和最靓丽的“产业下乡名片”。到2022年，全县香椿栽植和有效管护面积将达15万亩，培育5亩以上香椿种植大户不少于1000户、专合社不少于12个，2000亩以上香椿种植示范基地2-3个，引进投资香椿产品加工企业4个以上，香椿产业总产值实现6-8亿元，其中椿农户均直接收益达到6000元以上，覆盖全县的椿芽收购网点基本形成。
红星新闻记者 张杨 摄影报道
编辑 彭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