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涨价,失去了公平,也就失去了合理的依据。
近日,郑州高铁站希岸酒店涨价到近三千元一晚引发关注。7月23日,因哄抬价格,郑州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给予郑州希岸酒店高铁站店(河南德悦轩酒店管理有限公司)50万元的处罚告知。
据郑州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微信公众号消息,7月20日,郑州遭遇特大暴雨当天,郑州希岸酒店高铁站店(河南德悦轩酒店管理有限公司)借机涨价,对入驻顾客按1500元/间、1688元/间、2888元/间等价格结算,超过平时价格的3-5倍。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价格法》有关规定,郑州希岸酒店高铁站店涉嫌利用其他手段,推动价格过快、过高上涨。鉴于郑州希岸酒店高铁站店能主动道歉并挽回社会影响,郑州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给予郑州希岸酒店高铁站店(河南德悦轩酒店管理有限公司)50万元的处罚告知。
根据相关法律,酒店房价的价格,实行市场调节价。也就是说,理论上,酒店随意定价都是可以的。不过,《价格法》第七条也规定了:经营者定价,应当遵循公平、合法和诚实信用的原则。
市场定价与公平、诚实之间,到底该怎么界定?
曾经的北京暴雨,出租车价格高,车少,不少人滞留机场,一些私家车司机,打着双闪免费接送返家的旅客,这在当时赢得了舆论的赞扬。出租车少的原因,可能出于暴雨之下,出租车风险高、堵车,但如果价格仍然一样,不少司机就不愿意出车。现在网约车出现后,高峰时期乘客可以加价,从而刺激司机出车意愿。如今,暴雨打不到车的问题,基本上可以被解决。
适度的价格信号,可以激发市场化机制,调配资源向急需处倾斜,有利于市场积极重新建立各种物资供应渠道,恢复供应,这是可以接受的。不过,当价格显失公平,不仅不道德,也不符合经济学结论。
传统经济学研究有一个基本前提,即“理性人”假设,即理性的经济人在经济活动中,纯以利益为导向。但实际上,作为经济学的新发展,如今经济研究中的“显学”——行为经济学指出了人的另一些动机。比如,社会偏好,就是指人们在作决定时不仅出于趋利心理,还会考虑社会公平。消费者不会阻止企业在成本上升时涨价,但出于对公平的关注,却会反对企业在需求增加时涨价。
所以人的经济行为,并非单纯的理性人,而是有着多种动机。那么,由人组成的社会,制定契约维持这种公平也是顺理成章的。重大社会危机时刻,任意加价,则突破了这种社会约定。
具体到酒店涨价,如果考虑到酒店在暴雨期间成本的上升,员工上班途中的风险,稍微提高一点利润率可以理解。不过,过度涨价,失去了公平,也就失去了合理的依据。所以,希岸酒店涨价不算什么“正常价格机制”,毕竟价格机制不是写在黑板上的,而是存在于真实社会中的。
我们说价格,一方面要防止过度讲究公平,形成过高的道德压力;另一方面要在市场机制的基础上,尊重人们的公平性需求。
这让笔者想到一些古老的智慧。鲁国有一条法律,鲁国人在外沦为奴隶,如果有人能把他们赎出来,可以到国库报销赎金。有一次,孔子的弟子子贡赎了一个鲁国人,回国后拒绝收下报销的赎金。孔子知道后说:“子贡做错了。”
孔子这么说的原因是,如果子贡领取赎金,不会损伤到他的品行,但不要赎金,却树立了一个大多数人难以企及的道德榜样,某种程度上,这会迫使他人跟随,但他们又没有这么多钱,那么可能将不会再赎人了。孔子的另外一个学生子路,一次救起一位溺水者,那人感谢他送了一头牛,子路收下了。孔子高兴地说:“鲁国人从此一定会勇于救落水者了。”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这样的洞察力,穿越千年,仍有教益。
人有公平性的需求,有道德需求,但这类需求,与人对利益的需求一样,仍然讲究一个过犹不及的道理。酒店不能把价格从几百涨到几千元,但也不能强求酒店免费。我们赞叹那些愿意提供免费服务的人和企业,但不能苛责那些在合理尺度之内的收费。毕竟暴雨之下,维持服务的成本提升了,冒雨上班还有隐形的风险。
同样是在此次暴雨中,有消息称一位司机冒雨为其他车主拖车,收了50元拖车费,结果被一些人指责。本来他们为了多赚点钱,会冒着风险提供服务,但过高的道德要求会使得他们不敢赚这个钱,这反而让人失去拖车服务的机会。
执法在打击显失公平的定价时,把市场正常价格浮动与囤积居奇、哄抬价格分开是正确做法。只有这样,才可以一方面充分利用市场机制,解决供应问题;另一方面,满足人们对公平性的需求。至于商家,承担了风险、增加了成本,合理的价格可以理解,但在抗洪救灾的关键时刻也应承担社会责任。特别对于一些大品牌、连锁品牌,更不能因小失大。
红星新闻特约评论员 刘远举
编辑 赵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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