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植物油严重匮乏，我们只能减少抄手的汤料……这样我们还能保持营业更长时间，但如果这场危机持续下去，我们会不得不停止供应所有辣椒油为原料的产品。”德国柏林一家颇受欢迎的成都面馆3月中在社交媒体上发出这一告示。从留言区看到，不少老顾客对此感到错愕不及，还在喊着“不可以让这种情况发生”，想办法帮忙供货。
▲德国柏林一家超市，货架空空
或许大家没有想到，在接下来一个月内，柏林各大超市都出现了面粉和植物油货架空空如也的现象；在电商平台，此类产品也所剩不多，不是价格骤增或缺少现货。而这也只是冰山一角。
红星记者从联合国粮食和农业组织专家处了解到，全球粮食安全已经面临高成本和高物价问题的挑战，而今俄乌冲突又带来进一步冲击和影响。
▲当地时间2022年4月9日，德国奥伯豪森，当地市场。受俄乌冲突影响，德国近期食品价格上涨。图据IC photo
俄乌食品贸易遇阻
全球食品价格显著上升
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发布的最新报告，在3月，全球食品价格指数平均跃至159.3点，比2月上涨12.6%，比去年同期增长超过三分之一，达到了1990年以来最高水平。特别是植物油、谷物和肉类价格指数创下历史新高，而食糖和乳制品的价格指数也出现显著上涨。
谈及食品价格大幅升高的驱动因素，粮农组织经济学家莫妮卡·托托娃指出，这一趋势其实在几个月前就已出现，主要是由市场供求形势造成，而能源、农药和其他农业生产要素价格走高也是重要原因。在此基础上，任何动荡都会进一步驱使食品价格增加。
▲联合国粮农组织经济学家莫妮卡·托托娃
俄乌冲突爆发后，给欧洲乃至世界带来的冲击与日俱增，特别是对全球食品供应。托托娃说，俄罗斯和乌克兰都是全球食品和农业品贸易的重要参与者。去年，两国小麦出口总量占全球市场的30%，有近50个国家的至少30%小麦进口依靠它们。与此同时，俄乌还占全球葵花油出口的55%，也是玉米、大麦和菜籽油的重要供应国。俄罗斯还是化肥主要出口国，全球大约25个国家依靠其供应。
“在这一背景下，世界食品及其生产要素价格已经居高不稳，而如此重要的全球农业品市场参与者被卷入不断升级的冲突中，给国内外粮食安全带来的潜在负面影响令人深切担忧。”托托娃说。
冲突爆发伊始，食品价格就开始升高，主要是由于乌克兰出口被阻断。通常，乌克兰90%以上农产品出口要经过黑海，但在2月24日后，海运出口体系很快陷入瘫痪。目前，只有一小部分货物可以通过铁路和陆路运输出口。另一方面，受到经济制裁影响，俄罗斯的农产品出口也暂缓下来。
这种情形会持续多久？托托娃说，由于俄乌冲突自身还存在很大不确定性，目前也不能获取有关基础设施受损这样的信息，因此无法预计这两个国家食品出口贸易何时能够恢复。
▲乌克兰顿涅茨克地区，一台联合收割机在收割小麦。图据IC photo
引发“深刻社会焦虑”
联动多个领域告急
全球食品供应亮起红灯，带来的直接影响不只是抄手没了辣椒油。
托托娃指出，首先感受食品价格上涨之痛的，是那些没有足够储备、严重依靠进口的国家，除了货物价格，还有运输成本升高，特别是北非和近东地区。此外，那些已经陷入经济财政困境的国家和拥有大量食品匮乏人口的国家都受到进一步冲击。
此前，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也发表一份报告指出，俄乌冲突导致物价上涨，给原本已经遭受新冠疫情打击的发展中国家和不发达国家的经济再蒙上一层阴影，特别是在北非中东地区，“深刻的社会焦虑”正在蔓延。
上个月，在布鲁塞尔举办的北约和G7峰会期间，法国总统马克龙就呼吁，要制定紧急粮食安全计划，以避免发生饥荒，特别是在非洲。如果不能从乌克兰进口食品，在接下来12至18个月内，一些国家会无可避免地遭受饥荒，埃及和北非地区国家也将面临严重缺口。“我们将进入一场前所未有的粮食危机。”他说。
食品价格骤增和贸易受限，不仅事关温饱，还有一系列跨领域影响。托托娃举例说，在能源领域，农业消耗需求高，而天然气也是农药生产的重要元素。另一方面，农业对于生物乙醇和生物燃料生产来说也至关重要。如果能源价格走高，农业生产要素也很有可能成本增加，以至于无法发挥出潜在产能。
再比如，安全和有营养的食品供应会直接影响人们的身体健康，尽管在短期内不会产生明显负面作用，但长此以往势必有损健康。根据粮农组织预计，如果世界食品市场供应缺口持续下去，全球营养不良人口会在2022至2023年增加800万至1300万，主要会出现在亚太地区，其次是撒哈拉以南非洲、近东和北非地区。
此外，俄乌冲突引发难民潮。不断上升的食品采购成本，也使人道主义组织爱莫能助。另一方面，食品危机也使非法移民问题变得越来越棘手。匈牙利外交部长西雅尔多此前就在布鲁塞尔北约外长会议上指出，去年已有13万人从非洲非法进入匈牙利南部边境，随着俄乌冲突爆发、食品危机随之即来，预计今年会有更多非法移民入境，需要引起北约组织的重视。
保持食品贸易通畅
寻求食品供应多元化
粮农组织目前正在准备就俄乌冲突对全球粮食安全的影响展开全面调查，但依据目前情况，已经给所有国家开具了一个应对“药方”。
托托娃说，首先要保持全球食品和农药贸易畅通，想方设法保护生产和销售活动，并确保供应链正常运行，包括种植、畜牧、食品加工和物流系统。第二，就是要寻找新的和更多元化食品供应，特别是依靠从俄罗斯和乌克兰进口的国家需要找到替代来源，并有持续性地使国内粮食生产更加多元化。
她特别强调，各国政府应避免通过临时政策来应对，在采取任何措施确保食品供应之前，考虑对国际市场的潜在影响。如果减少进口关税或者实施出口限制，或许能在短期内应对粮食安全挑战，但同时会导致全球市场价格上扬。
此外，托托娃表示，应该加强市场透明度和对话，有助于政府和投资者在农业产品市场动荡的时候获取足够信息，来做出决策，如G20的农业市场信息系统就能发挥这样的作用。她还强调，帮助弱势群体，包括在国内流离失所的人，也势在必行。
谈及前景，她认为，在短期内，可寄希望于欧盟和印度增加小麦出口，而阿根廷、印度和美国可以出口更多玉米，以此弥补一些黑海地区的出口损失。从长远来看，可以预见的是，鉴于目前价格走高，俄乌以外其他国家的生产商会增产，但包括农药在内的生产要素价格也增加，可能会限制他们的增加幅度。
展望2022年至2023年销售季，托托娃指出，全球食品供应缺口会促使国际食品和饲料的价格在当前基础上再上扬8%-22%。如果俄乌冲突持续下去，使原油价格处于高位，两国食品出口长时间无法恢复原有水平，那么全球谷物和葵花籽油会出现巨大供应缺口，即便替代出口国增产也无法弥补。
红星新闻特约记者 王薇
编辑 潘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