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走进农村孩子的心理世界,帮助他们巩固而不是割裂与家乡的连接,这是侯长亮留给后来者的未竟之问。
从大山里来,又到大山里去,36岁的山村小学代课老师侯长亮,已经在偏远山村小学支教11年,他先后支教于广西河池、贵州毕节和云南昭通。“想去最缺老师的地方”,侯长亮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在一个地方支教一段时间,等到教学情况有所改善后,他就会选择离开,马不停蹄奔赴下一个急缺老师的山区。但这一次,侯长亮终于“狠下心来结束支教生涯”,想和妻子一起开启新的生活。
↑ 2012年,侯长亮跟着学生,走了2个多小时的山路去家访。图据澎湃新闻
11年可以做很多事,但侯长亮只用心做好了一件事——支教。连日来,侯长亮的长篇口述引起了关注,也让关切的目光聚焦于那些偏僻的小山村,以及那里的学校和孩子们。侯长亮已经将最宝贵的青春年华,毫无保留地奉献给支教事业,任何人都无法对他要求更多。对此,侯长亮也表示“希望有人来接我们的棒,但我不希望,你们像我们这样坚守这么多年。”
多年的坚守,意味着侯长亮要克服种种超出常人想象的困难,同时也赋予侯长亮超出常人视野的角度,使他能够更加深刻而直观地发现一些问题:教材内容的“城市化”、学生辍学、捐赠“问题”、一些学生对乡村认同感缺失、乡村教师流失……离别之际,这些令侯长亮放心不下的问题,也正是他用11年时间为支教事业梳理出的“必答题”。
所谓教材内容“城市化”,是指教材和试题多以“高楼、电脑、汽车、超市大商场、娱乐场所、博物馆……”为描述对象,这些内容容易让偏远山村的孩子们感到陌生和隔阂。虽然这些内容可以当作鼓舞农村孩子走出大山的动力,但也可能成为否定农村孩子生活场景的“证据”,而乡村认同感的流失,正是令侯长亮愁肠百结的话题。实际上,解决这样的问题并不难——无需针对农村孩子出版专门教材,只要适量增加一些田园风光场景足矣。由此,不仅可以提高农村孩子的认同感和参与感,而且可以开拓城市孩子的视野,使教材内容更加鲜活生动。
相比之下,捐赠问题更加不易被人察觉。侯长亮不主张单纯通过物资或金钱捐赠,来帮助大山里的孩子。因为,“通过自己的劳动去获得回报,这样的回报才是有尊严的,有力量的,更是有自信心的。”关于捐助贫困地区学生,每个人都不陌生,侯长亮以更近距离的视野告诉大家一个真相——并非所有的“捐”,都能起到“助”的作用。究其原因,有些罔顾孩子实际需求的捐赠是无效的,有些同质化的捐赠是浪费的,更重要的是,如果展现贫困标签就可以坦然领取捐赠,不仅会助长孩子不劳而获的心理,而且会进一步消耗孩子对家乡的归属感和认同感。
构建乡村孩子的归属感和认同感,这可能是社会救助中容易被忽略的问题。当人们想当然地认为,帮助农村孩子走出大山就是成功援助的时候,不应忽略,改变乡村面貌的关键在教育,发展乡村教育的核心是人才。只有对故乡充满感情,才会将走出大山看作造福家乡的序曲,而不是当作一去不返的“逃离”。诚如侯长亮所说,农村孩子不大容易教出来,“不是因为他们傻,是农村出身往往会让他们自卑”。如何走进农村孩子的心理世界,帮助他们巩固而不是割裂与家乡的连接,这是侯长亮留给后来者的未竟之问。
坚持了11年之后,侯长亮希望自己可以像一根火柴,能点燃更多优秀的人才来坚守山村三尺讲台。作为旁观者,更希望侯长亮这根“火柴”能够点亮更多“心灯”,并在薪火相传之中将这项伟大的事业进行到底。
德国哲学家史怀哲说:“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感谢那些燃起火焰的人。我们受其所赐,就应向赐予者表述我们的深谢之情。”每一个不计功利的“传灯者”都值得赞美,在他们身上不仅展现着人性的光辉,而且寄托着乡村振兴的厚望。
红星新闻特约评论员 赵志疆
编辑 赵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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