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档案
韩远泉,1933年3月生于四川省射洪县(现射洪市),1951年3月入伍。在朝鲜战场上,他和战友冒着枪林弹雨穿越敌军封锁线,带回了邱少云烈士的遗体。
川观新闻记者 钟帆 摄影/摄像 韦维
“当时,我们还不晓得他的名字,后来各连队报伤亡数据的时候,我们才晓得他叫邱少云。”虽然已经过去了70多年,但每当韩远泉回忆起他和战友一起带回邱少云烈士遗体时的情景,他还是会忍不住湿了眼眶。
10月25日,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3周年纪念日当天,在绵阳市涪城区绵州大道北段的一幢居民楼里,记者见到了原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5军29师87团担架连战士韩远泉。
海报设计 周桐
从杂货铺学徒到参军入朝作战
韩远泉是射洪一户贫苦农民家庭的小儿子。14岁时,他便随二哥到绵阳三台县,给一户干杂零售店做学徒,“其实跟佣人差不多,老板家里担水、洗衣、煮饭、倒马桶、打扫卫生这些活都是我在干。一年到头,老板给做一件没有袖子、没有衣领的白布褂,就是一整年的报酬了。”
直到1949年12月,他才得以解脱。“紧接着,共产党为我们组建了工人工会,办夜校、学文化、讲战斗故事。”接受革命教育后,韩远泉渐渐意识到只有跟着共产党才能过上好日子。
于是,1951年3月,他主动报名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我们一路从三台到陕西,再到黑龙江集训。”据韩远泉介绍,他和战友们在黑龙江集训期间,敌人的炮火已经打到了辽宁、黑龙江的部分地方。
集训仅持续了两个月,韩远泉所在的部队就接到了入朝命令,当时的他只有18岁。“我们是一路走着过去的,每个人身上背着七八十斤重的生活物资、武器弹药。”韩远泉说,那时候,天上有飞机监控,高山上还有敌特监视,敌军经常扔燃烧弹、照明弹,所以志愿军战士们只能白天睡觉夜晚行军。
“不能有火光,所以就没法煮饭,我们天天都只能吃干粮(炒米面),渴了就喝雨水、雪水。大家走到哪里就住到哪里,树枝当掩护,挖个坑、铺块防雨布就睡。”韩远泉记得,当时甚至有不少战友因干粮缺乏维生素突发夜盲症,喝了松叶熬的水才缓解了症状。
艰难到达前沿阵地后,韩远泉最终被编入了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5军29师87团担架连,主要负责抢救伤员、运送弹药、照顾坑道内伤员们的起居。
韩远泉家中挂着重庆市纪念抗美援朝战争胜利60周年(入朝参战63周年)纪念留影
带着烈士遗体穿越敌军封锁线
作为担架连的战士,韩远泉运送过的伤兵不在少数,但他和战友运送邱少云遗体的经历让他永生难忘。
1952年10月,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5军29师87团3营,奉命攻占敌军驻守的391高地。11日晚上,作为潜伏部队,500余名战士就开始潜伏在距离敌军仅60米的草丛里,邱少云就在其中。
次日上午,敌军开始火力搜索,并出动飞机向草丛发射燃烧弹。当一枚燃烧弹落到邱少云身边时,为了不暴露战友们,邱少云强忍着烈火焚身的痛苦,任大火将他吞噬。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隔着一两米远,就闻到了一股很大的烧焦的味道,人被烧得黢黑,缩成一团,衣服和身体被烧得糊在一起。”韩远泉还记得,遗体下面有四条长槽,“应该就是他身上着火后,在冻土上手抓脚蹬所留下的。”
当时,和韩远泉一同前去的战友还有涂正友、姜心根两人。“那时候,我们还不晓得他的名字,只觉得他牺牲得太惨烈了。”为了让战友安息,韩远泉、涂正友、姜心根三人决定将遗体转移。“这时候,我们需要穿越3000多米的一片开阔地。”而此时,韩远泉和涂正友都负了伤,“我的左脚尖被打断了一截,用救急包塞住流血处,换了双敌人尸体上扒下来的鞋子,才继续前进。”
最终,他们将邱少云烈士的遗体带到了一处长满松林的山坡上掩埋,“当时牺牲的战友们都统一埋在那里,我们找了两块白布,把他的遗体裹了起来。”韩远泉记得,当时大家一人摘了三根树枝,将其和烈士遗体一同埋葬。
在随后到来的上甘岭战役中,韩远泉所在的连队有102人壮烈牺牲,剩余14人全部负伤。此后,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5军29师87团担架连被追记集体二等功一次。
停战后,韩远泉到航校学习,成为了一名飞行员。
望后辈珍惜胜利果实为国家多作贡献
在朝鲜停战后,韩远泉又接到了上级命令,因志愿军空军飞行员稀少,彭德怀司令下令从全军选拔优秀士兵与干部进入航校培训。于是,韩远泉又响应组织号召,到航校学习,转战蓝天,成为了一名飞行员。
1957年底,因伤病确诊不能继续飞行,韩远泉从部队复员转业到了地方。后来,在服务地方社会经济发展方面,他曾参与过三台县涪江大桥工程的建设、三台县医药管理局的筹建等工作。
如今,韩远泉已年过九旬,但每每追忆往事的时候,他依旧热血澎湃。
韩远泉在家中
在他的家中,记者发现了这样一首用毛笔写下的诗:“少云好榜样,军令志如钢。烧身忍剧痛,枪弹压胸膛。抓蹬冰冻土,四槽留异邦。焦黑俯卧地,精神永放光。”这是韩远泉为纪念烈士邱少云而作。
在韩远泉看来,邱少云身上“对党忠诚、严守纪律、顾全大局、勇于担当”的精神生生不息、代代相传,能够激励影响一代又一代的中国青年。“如今,我的重孙都有上大学的了,希望青年一代珍惜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努力学习工作,为党和国家做更多有意义的事。”韩远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