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被骗了！你能帮我吗？”11月15日，欲言又止的小赵终于还是开口了。小赵介绍，上月，她通过平台找工作时陷入连环骗局，不仅工作没找到，骗子还将她3.6万多元积蓄转走、掏空，卡里只剩1分钱。
说“又”是因为五年前小赵曾被骗。红星新闻了解到，和五年前刷单被骗不一样，如今，骗子手法更隐蔽，他们将电信网络诈骗的链条切割、分布在小红书、腾讯、抖音、京东等几大社交和购物平台上，利用年轻人急于找工作的心态，在慌不择路中“配合”对方要求，进而掏空年轻人口袋。
“被骗不是件光彩的事，但我还是决定说出来，希望对求职中的大学生有些启发。”小赵说，目前，电信网络诈骗犯罪分子正盯紧年轻人，骗子通过跨平台布局诈骗产业链条，使维权成本和难度增大。
涉事平台回应红星新闻时表示，黑产通过多平台进行的诈骗行为，单一平台很难判定和复原诈骗的链路。
▲10月12日0时15分，通过京东支付刷完最后一笔5000元后，小赵卡里只剩1分钱
01
诱饵：高薪兼职，每天发薪
11月15日，在提供相关转账截图的同时，小赵向红星新闻讲述她被骗前后的经历。
去年7月，小赵大学毕业后在福建工作一年，积累了几万元积蓄。今年7月，她离职前往北京找工作。今年10月11日晚7时许，在浏览小红书时，小赵发现平台上有份招聘兼职批改作业的工作。
抱着试试的心态，小赵根据公告里的QQ加入兼职群。群里很快发来要求大家下载的classin软件。按要求照办后，小赵成为兼职老师。此时，一名自称“林纯纯”的老师加了小赵的QQ。林纯纯告诉小赵，工作要求是检查管理员下发的作业是否有错别字，薪资标准是：检查一章90元，多劳多得，不限次数，工资每天结算，且工作时间自由安排。按照要求，小赵填写年龄等相关资料并发给林纯纯。
▲兼职QQ群里让大家添加“林纯纯”老师
▲小赵与一名自称“林纯纯”的老师聊天
以入职结算须提供工资卡为由，林纯纯让小赵提供银行卡并确保卡里有500元金额，还要证明该卡“没有冻结，且经常使用”。小赵照办后，林纯纯又问：“有没有下载京东？没有的话一定要下载”，因为“派单、发工资需要通过京东的平台来发放和结算”。
小赵表示已下载，林纯纯以给她的工资卡发放50元入职金为由，让她先打开京东页面的充值中心并输入林纯纯提供、声称是派发订单使用的手机号。
这时，小赵疑惑：“这是正常兼职吗？”对方称“正规的”，但要求小赵在充值金额输入“500（元）”，同时提醒小赵：“不要急着付款”，让小赵先点击京东页面添加银行卡来完成新卡的绑定。
这过程中，小赵被林纯纯搞晕了，但林纯纯不厌其烦“指导”她，还提醒她在随后付款时“不要输入密码”。但按对方要求完成一系列输入后，小赵非但没能拿到50元入职金。相反，她卡里新注入的500元被划走了。
▲小赵被要求充值500元
“因领了优惠券，我实际支付497.5元。”小赵说，这一系列操作中，她没有输入密码，但费用还是通过“京东白条”自动扣款了。
小赵顿时紧张，她急切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办？”林纯纯也装着很关切的样子说：“什么情况？你是不是设置免密支付？”
随后，林纯纯让小赵从京东退出并劝告她“不要进行其他操作”。随后，她给小赵一个QQ号，声称是“客服”的QQ，让小赵添加以解决退款事宜。
02
出手：以关闭免密支付为名，转走资产
根据林纯纯提供的“客服”QQ，小赵添加了“客服”。该“客服”和小赵QQ语音聊天后，让小赵与他共享屏幕，便于指导小赵关闭免密支付。
“对方语句急切，很关心我的样子。”小赵说，平时她的钱放在支付宝上，但共享屏幕对方看到后，让她把钱从支付宝转到银行卡上，小赵也照办。小赵事后告诉红星新闻：“从支付宝转到银行卡，但钱毕竟还在我账上，所以当时也没感觉不对劲。”
“客服”一顿操作后说：“免密支付还没能成功关闭，担心你名下的资产再度被划走，建议你不要把钱再留在银行卡里了。”
按对方要求，小赵又将银行卡的钱在抖音平台上分两笔、共花掉19980元购买抖音钻石。这过程中，对方让小赵和他共享屏幕。
红星新闻注意到，人民币1元可在抖音平台上购买10颗虚拟抖音钻石。按“客服”要求，小赵在10月11日20时49分和55分，分两次、每次以9990元买入99900颗虚拟抖音钻石，两次共花掉19980元买入了199800颗虚拟抖音钻石。
“这些抖音钻石买后也是放在自己账号名下，如果不要还可以退，我当时这么想的。”小赵说，但一通操作后，“客服”还是说免密支付无法关掉，预计凌晨0点后才能完成，同时提醒小赵“到时你联系我，我让后台把钱全部退回给你”。
花近2万元购买抖音钻石后的3小时里，小赵盼望着10月12日0时到来。期间，她试着和“客服”沟通，对方也及时回应。10月12日凌晨0点，“客服”通过QQ再度和小赵屏幕共享，同时给她发来3个二维码，让小赵用京东APP“扫一扫”支付。
按对方要求，小赵在10月12日0时8分通过京东支付6000元；0时12分，支付5000元；0时15分，再度支付5000元。至此，十分钟内，小赵前后三次按照对方提供的二维码，通过京东支付了1.6万元。记者注意到，这些资金流向一些名为服装店、小吃店等账户。
▲通过京东支付，给一服装店打的款
▲通过京东支付，给一小吃店打的款
“我当时也懵了，就这样一步步被对方套牢。”小赵说：“对方说卡单了，需先打钱进去，之后一并返还。”
什么是“卡单”，小赵说不清。那时，她基本上顺着对方要求行动。这样，按对方要求购买抖音钻石和转账后，小赵卡里只剩1分钱。对小赵“什么时候能退款”的追问，“客服”当时表示，已反馈打款事宜，只需等待就行。
10月12日凌晨0时29分，小赵惊讶发现，那199800颗抖音钻石早已全部被刷走，分别刷给抖音平台上的几个主播，其中一个叫“澳音-湘A005”。
▲抖音钻石被刷给了几个主播，其中一个叫“澳音-湘A005”
“抖音把钻石都刷走了，什么意思？”小赵问。“客服”说：“放心，24至72小时到账。”
“这三天不让我活了？天天惦记这啊！能不能快速？”10月12日凌晨0时32分，小赵追问。对方说：“姐，我下班了。”
随后，对方不再回复。很快，小赵被拉黑。她所在的QQ群也解散。11月15日，红星新闻记者拨打引小赵入局的林纯纯的电话，她说：“你打错了。”随后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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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问：平台无责？受害者已报案
10月11日晚9时左右，小赵按对方要求刷近2万元购买抖音钻石后，骗子为何突然打住？直至次日凌晨0点后，对方才再度要求小赵转账？中间这3小时骗子突然中断行骗，是“良心发现”吗？
红星新闻了解到，10月11日晚9时左右，“客服”曾让小赵试图“再买2000元抖音钻石”，但支付不成功。
“现在我才明白，对方让我再买是想了解我银行卡每天支付的最大额度。”小赵说，她银行卡每天支付额度不超2万元，但拖到凌晨0时就是第二天，对方可再划走她卡里仅剩的1.6万元。”
至此，小赵前后被骗走36477.5元，截图显示，她银行卡里仅剩1分钱。
五年前，小赵就读大一时也曾因兼职刷单被骗。小赵说，这些年，电信网络诈骗的手法一直不断更新，令人防不胜防。
小赵随后把自身遭遇向抖音、京东等平台反馈。通话录音显示，京东客服回应小赵说：“这三笔订单不是京东平台的商家，京东只是作为一种付款方式。”
就小赵的遭遇，11月15日，红星新闻和上述几家平台联系。涉事平台公关核查后表示，“平台核查未发现问题，建议用户报警处理”。“看起来，这是黑产通过多个平台进行的诈骗行为，单一平台很难判定和复原诈骗链路。遇到这类情况，建议（用户）第一时间报警，同时提醒大家千万不要共享屏幕。”
今年1月召开的中央政法工作会议上，把“深入推进电信网络诈骗犯罪打击整治”作为2024年政法领域重点工作之一，但要形成“全链条反诈、全社会防诈”的打防管控新格局，互联网不能也不该缺席。因为小赵的遭遇绝非个案。
公安部披露，近五年来，全国公安机关共破获电信网络诈骗犯罪案件194.5万起，其中2023年破获43.7万起。网络诈骗受害者也日趋低龄化，2023年电信网络诈骗受害者平均年龄为37岁，其中18岁至40岁占比高达62.1%。
过去一个多月，小赵经常整夜睡不着，她说：“那是我工作一年来的全部积蓄，一件好衣服也舍不得买，更不敢和父母说，就这样3.6万多元全被骗了。”
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利用电信网络技术手段实施诈骗，诈骗公私财物价值三万元至十万元以上的，应当被认定为“数额巨大”。
11月16日，红星新闻了解到，小赵遭遇电信网络诈骗案目前已由北京市公安局大兴分局刑事侦查支队九中队立案侦查。
▲受案回执
红星新闻记者 韦星
编辑 包程立 责编 官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