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楚昕的《泥潭》出发,读到更多青年作家|书单2507

红星新闻 2025-07-26 17:47

一个月前,青年作家刘楚昕在漓江文学奖颁奖典礼上的获奖感言打动了无数读者。他讲述自己创作之路的孤寂与艰辛,回忆去世女友的故事后,说出那句令人心碎的话:越过山丘却无人等候。

如今,刘楚昕的获奖作品《泥潭》终于来到读者面前——该书在预售期间,便突破了40万册。

正如余华所说,如果刘楚昕的获奖引发了全社会关注的话,那就意味着新人想出来是多么的不容易。

在这个盛夏,让我们一起从《泥潭》出发,读几位青年作家的新作,去体会那一份或许稚嫩,但可以直击人心的情感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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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红星新闻的7月书单:

《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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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楚昕

出版:漓江出版社

如您所见,我死了。一九一二年五月,八号还是九号,不知道。傍晚,我被两队巡警逼到公安门西侧城墙脚下。我颤抖的怒吼刚沉寂没多久,五个巡警抬枪朝我一轮齐射,接着拉动枪栓,又是一轮。枪声停了,呼喊与脚步声乱哄哄持续着。一盏油灯在人群中高高举起,橙黄色的光照在我后背上。墙上的人影来来回回晃动着,我像被踩死的毛虫一样蜷着身子安安静静缩在墙根。

——《泥潭》

小说以一段“加缪式”的画面描写作为开头,拉开了整个故事的序幕。整个故事从辛亥革命讲起,一个梦境叠着另一个梦境。“我忽然醒了”“我不知道此刻我是在梦中还是醒了”,刘楚昕用意识流般的画外音,双线人物互为镜像,令人性的善恶互为纠缠。

在多头并进的叙事中,主角看似有名有姓,实则被乱世匿名的“无名氏”们轮番取代,有人完成了精神救赎,有人撕开了命运缺口,更多人颠沛流离于生死两难的陌路。

黏稠如泥潭的历史,裹挟着蝼蚁众生。小说中,“我”无力面对现实时,“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做”,想要听天由命时,曾说:也许我心里想的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我对他们、对这里、对整件事怀着极为复杂的态度,导致我踌躇不决,像深陷泥潭一样没法脱身,最后自作自受,越来越痛苦。

对此,神父对他说——而这一段话也被刘楚昕亲手抄写在这本书的扉页上:迷失在黑夜中时,不妨抬头看看星空;如果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人应当面对自己的良知。

救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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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君怡

出版:四川文艺出版社

整个事情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一个月,三只猫死亡的时间……在一周。而要把这件事清晰表达出来,却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做到的。我不想仓促敷衍地陈述。

要有足够的长度,也要有耐心与韧性,也许少写一句就会引起误会,多写一句就会使人反感。

可我不能不写。除了自我纾解,也得把坦诚放进去,剖析我的自私与过错。每一环节的真实、情感、细节,都能得以梳理,都变得通透…… 

再次与这如齿轮般环环相扣的事件较量,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愿意做的。让事件更立体地呈现在纸面上,投入文字构成的旋涡:救自己,也救一切。

——《救猫咪》

相比于《泥潭》,《救猫咪》的文字显得朴实无华。从建筑学毕业的张君怡,初尝写作,甚至“很难分得清散文和小说”。男友告诉她:“写作是相对公平的,人人都能试着去写。若不会技巧,就穿过修辞,避免被词语的表象所惑。”

于是这本《救猫咪》,在张君怡的眼里,并非小说、非虚构作品等体裁,而是个人化的“有关猫咪的生命伦理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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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猫咪》内页

故事从2020年冬讲起。“我”与男友在北京积水潭地铁站救助了一只流浪猫,取名卡罗。自此,“我们”拥有了四只猫咪:白居易、凡·高、黑格尔、卡罗。没想到这份“善意”,却成为转折点:一场猫瘟带走了家里的三只猫咪。

“救猫咪,更是救自己”。全书以双线叙事结构展开,一方面讲述了救治家中四只感染猫瘟的小猫的经历,另一方面回溯了毕业后跨考失败、北漂挣扎、情感羁绊等跌跌撞撞的人生经历和成长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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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线并行的叙事中,“救猫”成为“自救”的隐喻。在直面死亡的愧疚与无力感中,张君怡通过写作梳理创伤,重构对生命责任的理解——我们从来不是猫咪的救世主,反而是猫咪教会我们如何照料自己、救赎自己。

水在岛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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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停

出版:上海文艺出版社

我实在是太饿了,就问她我的盒饭呢?她愣了一下说:“忘记了。”

如果她能更婉转一些,撒个谎说“已经没有卖的了”,我会不会比较好受?我曾经很多次想过这个问题。但她的状况差到不足以支持撒谎,她没有心情考虑一个谎言,更没有心情考虑一个孩子的承受力。

“我把你忘记了。”

她不是忘记买盒饭,她是把我这个人忘记了。

——《水在岛中央》

这部来自90后青年作家李停的小说。小开本设计适合通勤阅读;内文用蓝、黑双色印刷,配上精美插画,实在是一本足够“赏心悦目”的“小书”。

作者李停,现定居东京,从事写作、翻译工作。她擅长书写“母女关系”这个议题,并把这一“别扭”的关系,从上一本销量堪称现象级的小说《在小山和小山之间》,延续到了这本《水在岛中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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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插画

在这本书里,李停让读者重新看见“母职惩罚”的结构性困境与代际创伤的隐秘传递。

故事中,生活在老人院的孤寡老人“我”,因养老院被拆除,被迫接受了一位女记者关于“空岛火灾”的采访。在这个过程中,那些被尘封的往事被唤醒:暴躁易怒的自闭症哥哥,带着哥哥奔赴一场又一场无疾而终的治疗的妈妈……以及被妈妈遗忘的自己。

而这位女记者之所以能采访到“我”,正是因为投入地调查“空岛火灾”之事,被人怀疑忽视了作为妈妈的责任。

231752654408_.pic.jpg书中插画

在这本书中,“完美育儿”的童话困住了妈妈,“完美母亲”的想象也给了女儿怨恨的理由,她们随时做好准备等待被宣判“不合格”,当这样的负反馈与困惑成为常态,是否应该有此一问:真的存在完美的妈妈吗?

脑中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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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夏

出版:新星出版社&八光分文化

突然,程浩的异手动了。那只手伸出食指,自顾自地在桌上画出一些痕迹。张亦行看着程浩的眼睛,那惊恐的眼神分明在说:它自己动的,我控制不了它。

程浩尝试着用左手去制住右手,但右手的力气竟比左手大得多,完全制不住。

张亦行仔细观察着异手的动作,对程浩说:“你先别管它,让它动。”张亦行又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了口气,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它在……写字。”

程浩愣住了,仔细观察自己的手在桌面画下的轨迹,的确是有规律的,它在不断重复地画出一些轨迹。

“你在写什么?不对,‘它’在写什么?”张亦行问道。

程浩也有点慌了。他看过一些关于笔仙的恐怖电影,鬼附在人身上,操控人的手自行写下文字,那些文字里,可能藏着天机。

但现在的情况可比电影要恐怖多了。

——《脑中之魔》

或许许多游戏玩家都幻想过,如果有某种魔力附在自己的双手上,帮助自己完成一系列“神操作”,是多么酷的事情!青年科幻作家罗夏笔下这个融合电竞元素的科幻故事,就从这双“失控的双手”讲起。

主人公程浩的身体发生某种未知变异,双手脱离了大脑控制自行活动。这双手让他在多人竞技游戏中打出了颠覆性的操作表现,也让程浩跻身职业电竞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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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挚友张亦行的帮助下,程浩逐步挣脱现实困境,二人携手向冠军奖杯发起冲击。然而“脑中之魔”的阴影始终如影随形:当他们距离巅峰仅一步之遥时,命运轨迹发生剧变,这对昔日情同手足的好友,也走向了彼此的对立面。这场始于电竞赛场的“生存排位战”,变成了新旧文明之间的博弈。

在这本书的后记中,罗夏写道:“开豪车住豪宅走上人生巅峰是电竞,努力却没有运气最终遗憾退场也是电竞。万人空巷是电竞,有一天它终将消亡被别的娱乐方式取代,也是电竞。我决定写一个和生活对线的故事,这就是《脑中之魔》的缘起。”

凤凰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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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来

出版:浙江文艺出版社

我们到空港的时间略早了一些,候机厅里国际航班飞走三架,去往柏林、东京和纽约,全部是我听说过却没去过的地方。冬日冷风呼啸,寒意从建筑的缝隙挤进来,早晨飘薄雪,水面结薄冰;南半球却是酷夏,行装里全是轻薄衣物。飞机行至中途,路过赤道纹丝不动的积雨云,景致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心理忽然倒错,生出“此身何在”的疑问,直到那一刻,我才对去一个极其遥远之地有了实际的感觉。足够高,足够远,使我安慰,使我满足。

——《凤凰籽》

漂泊在外的“小镇做题家”,应该去往何处?

故事里,一个乡村少年,带着逃离的渴望参加了一档“互换人生”的综艺,从此却再也无法回到匮乏的生活。他一路走,一路丢弃,如断尾的壁虎,想要隔断自己与家乡的联系。为了成为“城市精英”,他改变说话的方式,提升文凭和艺术品味,甚至塑造了一个新的身份,以此抹去过去的痕迹。

但是,即便主人公将教育、工作、婚姻视为个人跃升的手段,但在“谎言”被戳穿,打回原形后,他还是需要处理自己与家乡的关系;即便他的前半生一直遵循“向前、向上”的道路,但如果不回到起点,他便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又该去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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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原点可以回去,只能沿着道路向前。”当来自小镇的人带着家乡赋予的韧性和脆弱闯入都市,完成了前半程的“改命叙事”,如何在异地落地生根,如何在流徙中安顿自我,则是后半程更为复杂的命题。

作者东来同样也是一位到大城市求学的“小镇做题家”。不断迁徙的生活,时常让她感到“失重”。对“怎样的生活值得一过”的追问,也贯穿了这部小说的始终。在序言中,她说:“我们都是被连根拔起的植物,在陌生土壤里艰难抽芽,一路丢弃方言、生活习惯,甚至记忆,只为换取一张‘现代都市人’的通行证。”

红星新闻记者 毛渝川 任宏伟 编辑 蒋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