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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文化 2021-06-16 18:25

天府文化

有一种生活美学叫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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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当之无愧的博物馆之城，成都的成功之处在于：它并没有因为拥有了一座座博物馆就坐等好事发生，在富有创造力的多元文化氛围中，成都人不仅建造了博物馆，也用专业、热情与想象力填满了博物馆。

摄影/朱毁毁

从三星堆到金沙，重返古蜀文明现场，
回溯天府文化发展脉络
从今年3月20日起，四川三星堆遗址祭祀区陆续公布新一轮发掘成果——新发现的 6 个“祭祀坑”出土的数百件瑰奇文物初次亮相，狠狠为古蜀文明“圈了一波粉”。这当然不是三星堆第一次走到中国考古的聚光灯下，事实上，拥有近 90 年发掘史的三星堆，见证了中国考古一路风雨，也分享了众多荣光。
中华文明多元一体，融合发展。古蜀文明作为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与黄河流域、长江中下游地区文明紧密联系，是长江上游地区和西南地区先秦时期文明成就的杰出代表，实证中华文明起源多元一体，在中华文明乃至世界文明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推动三星堆和金沙遗址联合申遗，实施古蜀文明保护传承工程，对于激活优秀传统文化生命力，弘扬中华文化，延续巴蜀文脉，增强天府文化软实力、影响力、竞争力，具有重大而深远的意义。
PART  01

溯源成都平原文化发展脉络

某种意义上，所有的历史书写和考古工作都试图回答一个问题：“我们从哪里来”。
公元前 316 年秦朝统一中国以前，以成都平原为中心，疆域辐射四川盆地及周边地区的古蜀先人所创造出的璀璨文明，就是今日天府文化的源头。
自 20 世纪 80 年代以来，一系列重大考古发现逐步揭示出成都平原先秦时期的文化面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先后发现的三星堆祭祀器物坑、宝墩文化城址和金沙遗址。
因考古发现的增多和研究的深入，成都平原先秦时期的文化发展脉络日益清晰、完善。虽然对某些具体遗址或遗存的年代、性质存有分歧，对某种文化有不同命名，但总体而言，学界对这个发展脉络的基本认识是“宝墩文化史前城址群 - 三星堆文化 - 十二桥文化 - 东周时期的巴蜀文化”，各文化从新石器时代到秦汉前后相承、延续不断，勾勒出古蜀文明的发展脉络，从起源、发展到消亡的大体过程——三星堆遗址最繁盛的时期大约相当于中原地区的夏代晚期至商代早期，至商代晚期，生机盎然的三星堆文化突然发生了变化，繁荣数百载的三星堆都城变成一片废墟。而此时，成都平原的文明中心渐渐转移到了成都地区的金沙遗址、十二桥遗址，十二桥文化逐渐兴起，并走向繁荣。

图/成都日报

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考古》编辑部主任施劲松的话说：构建这个文化发展脉络的意义主要在于，它以一条连贯的时间轴，串连起成都平原先秦时期的各类遗存，使这些遗存呈现出较为清晰的发展脉络。
在这个脉络之中，三星堆文化上承宝墩文化，下启十二桥文化。十二桥文化得名于成都十二桥遗址。
按惯例，考古学文化多以首先发现的地名或遗址名来命名。十二桥遗址的发现早于金沙遗址，当时的考古工作人员认识到十二桥的文化面貌和三星堆不太一样，又出土了规模很大的木建筑，是继三星堆之后成都平原上的又一重要发现，所以被命名为十二桥文化。但后来发现的金沙遗址比十二桥遗址更重要，尽管没有发现城墙，但金沙遗址面积更大，在 5 平方公里以上的遗址面积里，遍布着人类居住活动的痕迹，存在着明确的功能分区：宫殿区、祭祀区、墓葬区，从夯土基址到祭祀遗存、墓葬、手工业作坊都有，不像十二桥遗址，主要的遗迹只有木构建筑。另外，金沙遗址出土器物的等级也比十二桥遗址高，十二桥遗址主要出一些陶器，而金沙遗址出土大量的金器、玉器、青铜器、象牙，各类物质遗存，从材质到形制，都呈现出与三星堆遗址出土文物非常相近甚至相同的面貌。
从遗址的规模和出土遗物的等级分析，金沙遗址极可能是三星堆文明衰落后，在成都平原兴起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见证了古蜀王国的衰落和再次兴起。渐渐便有学者将三星堆文化和十二桥文化合二为一，称之为“三星堆 - 金沙文化”，起止时间为新石器时代至战国中晚期，前后约两千年，其中三星堆遗址代表该文化的早期遗存，金沙遗址代表晚期遗存。
PART  02

中华文明起源“多元一体”

考古大家张光直曾经表达过一个观点。他说，文明起源问题“对许多人来说是一个终极问题”。终极，既是指考古人向起点的追溯永不停歇的动机，也是指只有从起源处，我们才能看清从文物中所拼绘出来的历史图景的本质。他用一系列的问题来追问这个本质：归根结底，从考古资料来看，文化是如何发展的？各种文明标志如文字、国家、阶级、城市、艺术等各自又如何发展？各种文明标志在发展过程中又如何互相影响？最后，是什么推动了文明的发展并决定了文明的发展道路？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追问，中华文明的起源问题一直是中国考古学界几十年来的热点，如中国国家博物馆考古院院长、研究馆员戴向明形容说，“文明起源探索在中国大热并能持久不衰”，甚至“无形中还担当起了学科发展、转向和提升的一个重要角色”起到了对各门类研究成果进行整合、然后再进行理论构建的作用。
图/成都日报
三星堆祭祀坑中先后发现的高大的青铜神像，造型奇特的青铜面具和头像，黄金制作的金面罩、金杖等器物，确实让人感到震撼和意外，但如四川大学教授、博物馆馆长、历史文化学院院长霍巍所指出：三星堆青铜神树上的鸟和缠绕于树干上的龙纹，都是中国传统文化神话体系中常见的母题，如果结合《山海经》之类的神话记载，很可能这样的神树就是传说中的建木、若木、扶桑木之类的神树，是可以“通天达地”的宇宙树、太阳树的象征。
又如，过去一直没有在三星堆发现类似殷商青铜器中以青铜鼎、簋等容器相配合来表达社会等级、身份的礼器，但这次在三号祭祀坑中已经露头了至少七件青铜尊，和1986 年两个祭祀坑出土的多件青铜尊、罍相互印证，暗示蜀人可能使用这样的青铜容器组合作为礼器。三星堆出土的这些青铜尊、青铜罍的造型，基本上仿照了中原青铜器的同类器型，只是在纹饰风格上更具蜀地特色。
和中原文化最具共性的，是祭祀坑中出土的大量作为祭祀仪仗的玉璋、玉璧、玉琮，它们与二里头、殷墟出土的玉器几乎如出一辙，都是用于祭祀的礼器，从造型和功能上都反映出偏居西南一隅的古蜀王国，也同样深受中原礼仪文化的影响。以往在三星堆还出土过和中原二里头文化相似的镶有绿松石的铜牌饰、陶盉等器物，留下了中原文化影响的诸多遗痕。三星堆的独特性和与中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证明了中华文明起源“多元一体”的特质，即无论其源头怎样多元，无论各文化区经历了怎样的速度不一、程度不同、形态多样的社会复杂化进程，实际上彼此都存在着广泛的接触和联系、交流和互动，彼此间也产生着深刻的影响，然后随着中原夏商周王朝的兴起和扩张，多元的文化区域在保留自己地方特色的背景下，逐步融合进了华夏文明的整体之中，成为“多元一体”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
PART  03

永不停歇，成都考古人的探索脚步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人们对古蜀历史、文化的认识模糊不清，正如李白所感叹“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纵然神话传说精彩纷呈，奈何文献中仅只言片语，历史真相扑朔迷离。随着考古工作的推进，才让人们对古老文明的认知一点一滴搭建起来。
三星堆遗址位于四川省广汉市三星堆镇，成都平原北部沱江支流湔江（鸭子河）南岸。遗址发现于 20 世纪 20 年代末，分布面积约 12 平方公里，核心区域为三星堆古城，面积约 3.6 平方公里，是四川盆地目前发现夏商时期规模最大、等级最高的中心性遗址。近百年来，大量成都的考古工作者和成都的高校——尤其是四川大学考古学人，在三星堆遗址考古工作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
早在 1934 年，华西协合大学古物博物馆（今四川大学博物馆）教授葛维汉、林名均等学人在三星堆月亮湾开展考古发掘，出土的玉、石、陶器共有 600 余件，其类型主要有石璧、玉圭、石珠、石斧、石锥、石刀、石杵、玉琮、玉璧、玉管穿、小玉块等，开启了“三星堆文化”的考古序幕。
1935年葛维汉在《华西边疆研究学会杂志》第 6 卷上发表《汉州发掘简报》，对月亮湾考古发掘过程进行了详细介绍，还对出土的石斧、小玉珠、方玉、玉壁、石璧、小杵棰、石剑、石凿等玉石器进行了描述，是三星堆文化早期研究的代表作，亦是早期研究广汉遗址遗物的集大成者。时至今日，四川大学博物馆馆藏三星堆文物约有200余件（片），主要分为陶器、玉器、石器三大类。
新中国成立后，四川省文物部门重新启动三星堆遗址考古工作。
1953年宝成铁路开工后，著名考古学家、民族学家冯汉骥带领四川大学历史系、四川省博物馆多次到三星堆一带开展考古调查和试掘，不断有新发现。1963年在冯汉骥的倡导下，四川省博物馆和四川大学历史系考古教研组联合组成考古队，对月亮湾进行了正式考古发掘。
图/成都日报
1986年3月，四川大学教师林向、霍巍、李永宪带领考古专业1984级本科生赴广汉实习，与四川省文物管理委员会等单位合作，对三星堆遗址进行了大面积发掘。发现一、二号祭祀坑，出土青铜神像、青铜人像、青铜神树、金面罩、金杖、大玉璋、象牙等珍贵文物千余件，多数文物前所未见，揭示了一种全新的青铜文化面貌。
1987 年，考古工作者提出“三星堆文化”命名，推断其年代相当于夏代晚期至商周之际。1988 年，三星堆遗址由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十三五”期间，国家文物局持续支持四川省开展三星堆遗址考古调查、发掘。2019 年 11 月至 2020 年 5 月新发现 6 座三星堆文化“祭祀坑”。“祭祀坑”平面均为长方形，规模在3.5-19平方米之间。目前，三、四、五、六号坑内已发掘至器物层，七号和八号坑正在发掘坑内填土，现已出土金面具残片、鸟型金饰片、金箔、眼部有彩绘铜头像、巨青铜面具、青铜神树、象牙、精美牙雕残件、玉琮、玉石器等重要文物 500 余件。
2020年12月，在四川省文物局统一布署下，是年10月31日才揭牌成立的四川大学考古文博学院也全面参与到三星堆考古发掘工作中。为满足新时期三星堆祭祀区考古发掘与研究的需要，考古文博学院成立了由不同研究领域的15位教师组成的三星堆考古团队，先后有 21 名博士、硕士、本科生全面参与到此次三星堆祭祀坑的发掘当中，与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的专业人员一道共同发掘祭祀区的五、六、七号器物坑，目前最令人瞩目的金面具便出自五号坑。
回望过去，一百年来，文明起源不仅是中国史学界的爆款议题，更是事关传承与发展的文化大计。“知所从来”，方能“思所将往”，从三星堆到金沙，成都考古人薪火相传，探索了近一个世纪，“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相信他们的步伐也将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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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 侯雯雯
编辑 | 毛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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