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时空的营建 ④《从会馆到公馆》| 专题报道

天府文化 2023-02-25 07:09

天府文化

有一种生活美学叫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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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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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米艳

会馆、公馆等老建筑是城市新旧记忆的串联者，让城市的吸引力深入在地文化之中。
城市中的古建是流动的文脉，是城市的历史语言。在代表性民居之外，还有会馆和公馆这样引人注目的深宅大院。无论是洛带古镇的湖广会馆、太古里的广东会馆、陕西街的陕西会馆，还是城市周边的公馆，它们记录着城市的繁华，讲述着成都自古以来的城市吸引力。
  • 古旧斑斓，城市遗珠
“生在成都长在成都几十年，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这样一个地方。”2019 年12 月，骆洛来到青羊区陕西街。经过一排老裁缝店后，骆洛叩开了陕西会馆的院门，站在石碑前，环顾周围，银杏、红墙、黛色筒瓦。主楼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一樽诺大的戏台正对眼前，穿堂风带着戏台上的陈年木香。这座沉寂在老街 10 多年的古建筑即将焕然新生。
康熙二年（1663 年），寓川的陕西商帮在此处共同兴建会馆，它不仅为在成都的同乡提供落停、议事、营商宴友的场地，也成为这些异乡人祭祀先贤、听戏游玩的精神故土。彼时，四川的大商业，多由陕帮秦商垄断，财力雄厚。此后的 200 年中，陕西会馆先后扩建了祭祀孙思邈的药王庙、观音堂以及露泽寺。这条街道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旅川陕西人和商铺、小贩。
陕西会馆的主楼是一座全木结构的二层建筑，作为商帮的议事厅。为增强建筑的宏伟感和庄严感，其屋顶为重檐歇山顶式，覆黛色筒瓦。底楼石柱擎柱承梁皆为粗大石柱，四方石柱到顶，其余则以精良楠木与底楼石柱联接直上檩梁，立于砖石阶基之上。木质门窗雕刻精细，斗方云饰彩绘飘逸。行至街道中，虽不能窥其全貌，但会馆的出檐、斗拱已经能让人感受其宏伟。这条原本为成都人所熟知的“芙蓉街”，曾是蜀王宫南墙之外芙蓉园，因繁花茂盛而得名。

摄影/雨婷
此后会馆经历时代变迁，建在柱础之上的木梁也没有枯朽或遭虫蛀，建筑主体甚至没有歪斜和沉降。即使如此，骆洛和团队还是花费了很多心思和时间才完成陕西会馆的修缮复原和运营规划。
2022 年，陕西会馆开启试营业。这次它不再是一座带着地方商帮耀势意味的宏伟建筑，而是融合了更多新场景的“1663 陕西会馆”，这座藏在古旧斑斓中的城市遗珠正式重回现代人的生活。
如今的陕西街两侧，除了老旧的居民楼外，就是成排的裁缝店和演出服饰租赁店。而会馆四方的朱墙则将城市的琐碎和嘈杂隔之在外。会馆主楼正中的戏台被得以保留，用于举办活动，台下左右两侧看台被规划用于中式下午茶和咖啡、红酒和威士忌的品鉴。顺着 38 级木梯行至主楼二层，这里被重新规划用作艺术展陈，每个月定时更新来自不同艺术家的作品展示、售卖，也可以开展沙龙分享等活动。

摄影/米艳

从艺术展览到精致餐饮，对于墙院内的改造似乎已经成为成都现存会馆的更新样本。在成都远洋太古里商业步行街的广东会馆，时尚、艺术和奢侈品成为这栋古建筑和现代生活串联的关键词。
这间位于步行街入口的四合院，有着抬梁和穿斗结构。硬山式的屋顶更为倾斜，出檐更长。其典型的岭南建筑风格让广东会馆在川式民居中更引人注意。和陕西会馆不同的是，广东会馆由广东移民筹资兴建，除宴饮聚会外，更多是在成都的广东人游园看戏的地方。自 2015 年修复之后，广东会馆同样吸引着城市中的年轻人。
如今，从陕西街到太古里的古建筑群，曾经在此上演的繁华故事已然落幕，但会馆建筑所代表的城市吸引力和文化融合却延续下来。古旧斑斓和时尚潮流、新文化的碰撞变为成都当下的独特标签，也成为古建新生的城市样本。
  • 从田园到庄园

供图/邛崃市委宣传部
在成都以西，岷江支流穿越青城山，形成细小分支，这些细密的水网在平原西部汇集成水网，从古到今编织着富庶天府之都的农耕文化。即使是在现代城市的气息中，成都西部保留下来的民居中依旧能找到田园耕读的影子，而公馆则是民居中更具代表性的建筑群。在成都现存的公馆更多是社会名仕修建的私家宅院。这些糅合生活场景、园林建造的深宅大院中有着古人从田园到庄园的营造逻辑。
在离市区仅五十余公里的大邑安仁就能看到庄园式公馆的成都模式。3个精致园林将占地十五余亩的 180 余间房屋做出功能性区隔，又以移步换景的连廊将它们连接在一起，这里就是人们熟知的刘氏老公馆。公馆内除了日常居所外，供宴饮的月台、逍遥宫，以及祭祀祠堂一应俱全。公馆整体建筑以川西民居风格为主，在外立面和室内装饰中融入了西方建筑的风格，整体院落由 6 米高的封火墙包围。
在各地的公馆中，园林多是建筑的点缀，潜藏着主人的情志。川西平原的刘氏家族以农耕为基础，田产是私宅不断扩大的基础，然后通过商业流通，富甲一方。园林在刘公馆中的作用更倾向于弥合建筑的缝隙，而且面积开阔。在街道更宽阔的乡野田间，刘氏公馆在建造中也会修建很宽大的龙门，一改多数同期宅邸的逼仄紧凑。尖顶门冠，门匾书“横烟绿映”，描绘了公馆大门前曾经的田野风光。这也让公馆呈现出一种“庄园”特质。
如今，春光渐浓之时，踏青访古的短途旅行让刘氏公馆成为多数成都人的目的地。就现代人的视角来看，这座刘氏公馆正是走入理想田园生活的大门，在其背后是藏在古镇中 26 座公馆共同营造的蜀地之美。宅院和川西林盘紧密结合，抛却精致典雅的士绅化生活，是成都人独钟的田园生活方式，以及浓厚的农耕情怀。

摄影/米艳
而当代艺术的加入，便展现出这片公馆建筑群的新活力。从安仁双年艺术展聚集周春芽、何多苓等名家，到古建筑中上演的沉浸式戏剧《今时今日安仁》，为公馆注入新的吸引力。而今在古建筑中不断生长的现代艺术，也依靠独具特点的视觉表达，让人们再走入老公馆内。
位于邛崃的段公馆也在新的人文场景中焕发生机。从 2019年文脉坊街巷复兴以来，这座藏于闹市的公馆经历了从结构到外立面的保护性修复。在修缮改造中，保留了段氏旧居原有川西民居穿斗式木制建筑与西方哥特式桃形收尖窗户和圆拱门元素相结合的四合院形态，还原了段氏旧居原始建筑的大门、布局、基本构建以及古树。在青砖石瓦之下，曾经的宅邸变为了如今的人文展馆。从艺术装置、沙盘投影、影像模型到整个空间的场景营造，用沉浸式展厅把邛崃的历史讲述得栩栩如生。
除此之外，成都公馆及同时代民居中西方建筑元素的大量使用也是此时建筑的重要标签。在崇州元通古镇中，最繁华的麒麟街上罗家大院、黄家大院等公馆依次排列。它们多兴建于辛亥革命前后，均呈现出中西融合的建筑风格。特别是罗家大院的垂花门，其上檐、梁头等结构被尖塔代替，原本雕刻成莲花的倒悬短柱变为层叠而上的飞扶檐；门上雕花也是竹叶和螺旋卷曲的茛苕叶饰结合。
这种记录在建筑中的风格融合几乎是那个文化大碰撞时代的历史缩影。就像宅邸主人在设计建造这些房屋时一样，中西合璧的拼合式建筑语言是他们对近现代开放世界的向往。田园耕读的公馆形态是西风东渐下的成都文化缩影，是一个时代新文化留下的建筑标本。如今新生的文化场景延续着老公馆好去处。
  • 续写繁华的城市文脉

摄影/雨婷
百年前，这座城市吸引着各地商帮在此兴建会馆，或是让异乡人愿意扎根于此，耗费几代人的心血修建公馆。而如今，这些遗留在城市中的历史记忆，展现出全新吸引力的同时，还传承着城市文脉。
2022 年年末，陕西会馆内的老戏台重新投入使用，家风书场迎来其首场演出。一方醒木，一张手巾和一把折扇，名家在戏台前站定，川军家风故事在亦述亦评中娓娓道来。如今，人们不仅能通过一场演出、一次展览向城市的历史回望，还能选择从味觉和嗅觉的感官中感受古建筑中凝结的时光。
如今，古建活化已经是成都城市的重要命题。从 2022 年 7 月开始，可以利用文物建筑开设博物馆、陈列馆、艺术馆、农村书屋、乡土文化馆和专题文化活动中心等公共文化场所，也可以开办民宿、客栈、茶社等旅游休闲服务场所。那些宛如城市中璀璨遗珠的历史建筑、上世纪的老旧住宅便的气质与基因，也成为人们探寻城市文脉的能在新业态、新场景中再度回到人们的生活中，为城市人提供更多情绪价值。
一座城市的古建更新不是只依靠先锋艺术和网红式休闲方式创造打卡的噱头。持续性经营和一次好的更新让建筑成为城市新旧记忆的串联者，让城市的吸引力深入在地文化之中。
走在一座现代化的城市中，令人感动的不止是广厦林立撑起的城市天际线，还有我们依旧生活在前人修建的房屋中，和这些古旧斑斓的屋檐下，我们依旧能感受到前人在这些场所中经历的喜悦和故事。即使在多年以后，当我们的子孙好奇这些深宅大院中曾经的生活时，他们不需要翻开一本本写满文字的志书去寻找答案，而是亲自去陕西会馆中听清音、在百年银杏下喝茶聊天，这就是一座城市的文脉传承。而成都的古建新生正成为城市吸引力。

节选自《从会馆到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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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李柯薪 

排版 | 毛瑞
审校 | 毛瑞 张伟 柯箐

策划·监制 | 苑海辰